关山月1

静默，骇人的静默中。

只听得到顾一野细微的呼吸声。

头顶的白炽灯光落在他俊美精致的脸上，片刻的慌乱后，又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模样。

“我倒是没想到，父亲能回来的这么快！”

他率先开了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顾衡深邃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大半年不见简直变了个人，他没错过开门的瞬间，这小子眉眼里的轻松自在，欢愉幸福的笑意，真陌生，他从没有见到过。

“你以为我会何时回来？”

顾衡说话间，走到沙发旁坐了下去。

抬眸双目灼灼的凝视着身姿挺拔的青年，以绝对的上位者之姿。

顾一野感受着那股迫人的威压，神色不变，只说话的声音有些紧。

“儿子以为，父亲最快也要明儿上午回来”

“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就是算计着让我早些回来么？”

“电话里一言半语说不清楚，还是想当着父亲的面亲自说。”

“说什么？说你跟你姐姐在一起了，四九城里的人都知道陆清秀，你继母的侄女是你顾一野心尖尖上的女人，为了她把天都要捅破了，你哪里是做给四九城里的人看的，你分明是做给我看的！”

顾衡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他生平最恨被人拿捏，更何况这人还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顾一野颇为无辜的说

“您误会我了，如果我陆姨遇到这样的事，您大概能把天翻了！我也知道您肯定会同意我和姐姐在一起，顾家没有门第之见，不然您不会把陆姨娶回家，自小到大我没跟您提过任何要求，您亏欠我，所以您不会干涉我的感情问题，再者，您也是喜欢姐姐的”

顾衡呼吸加重，挑眉问

“所以呢？”

顾一野握紧了身侧的拳头，语气坚定的说

“我要和我姐姐在一起，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在一起。”

顾衡愣了几秒，不可思议的问

“未婚夫妻？你想让我给你们订婚？”

顾一野重重的点头

“也只能以这样的身份才能护住姐姐！世人都知道我和姐姐的关系，我姐姐如今被架在火上烤，这火得由您来灭，您大概也舍不得姐姐身处困境，更加不愿看到陆姨伤心”

顾衡努力维持的表面平静在听到陆姨二字时，变了！

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顾一野的身前，直视着已经与他齐肩的儿子，因为蒸腾的怒意胸口微微起伏着，他齿间迸字

“你点的火，你让我来灭？你还敢拿你的陆姨威胁我？”

顾一野回视着他的父亲，神情里没有一丝怯意，他反倒是无奈的笑笑

“没办法，您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我也并不敢拿陆姨威胁您，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等陆姨回来，我会改口唤她一声母亲”

顾衡都快被气笑了，婉婉心心念念的一声母亲，到头来竟是借了侄女的光！

“你这么些年，是不是净长心眼子了？”

“我已经比您高了！”

顾衡沉默着盯着顾一野，沉沉目光里带着探究和审视，这么些年自己究竟是错过了多少？他的好儿子已经敢把阴谋算计用到他这位父亲身上了！

“你姐姐那样的心性儿，你用了多少算计才能让她答应与你在一起？”

“三分算计，十分真心！”

顾衡这下是真笑了，笑着点点头。

好哇！好哇！

就凭这份心思和实力，他这好儿子到哪儿混不开啊！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可是太放心了！

可他不能让这小子太过得意了，路走的太顺了，人就容易浮！他得搓搓他的锐气。

顾衡转身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烫嘴的茶水轻抿了口，故意道

“可是顾一野，你算错了，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和你姐姐的事儿！你歇了这个心思罢！”

青年神情里的从容自信在听清顾衡的一番话后，变成了茫然不解和惊慌失措。

父亲不可能不同意他和姐姐在一起的，反对的也只能是小小年纪定下婚约这件事儿。

但他就是要和秀秀订下婚约才算计到这一步的！

可父亲的语气，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何故？何故？

他深吸口气，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盯着眼前高山一样的男人，说

“姐姐已经是我的人了，您不同意也得同意”

顾衡猛的回身瞪向顾一野。

迎上青年坦荡磊落的目光！

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下一秒对着青年的俊脸挥了出去，他用了十成力道。

顾一野向后踉跄一步，胸口袭上剧痛，他能清晰的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顾衡对着青年的膝盖又是一脚，咚的一声响，顾一野双膝跪地，单手撑地，痛白了脸色。

顾衡抽出腰间的皮带，狠狠的抽打在青年的背上，怒不可遏道

“你这混账东西！”

顾一野抬眸，红着眼睛瞪着顾衡

“我只要陆清秀！”

顾衡一巴掌挥过去，大手扯住青年的短发，厉声道

“你要陆清秀，你除了是顾楚怀的孙子，是我顾衡的儿子你还有什么？嗯？你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要你的姐姐？”

顾一野忍着肋间的剧痛，咬牙道

“我马上就要入伍了，我会在部队好好的干，我不会让我姐姐跟着我吃苦受罪的”

父子二人的目光死死对峙着。

好半晌，顾衡手上的力道一松。

青年痛苦的伏在地上，汗湿的手捂上了肋间，顾衡闭目吸气，叹道

“那就等你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再说吧！”

顾一野猝然抬眸，瞪大了眼睛望向了他天神一样的父亲。

男人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新兵连三个月后，我会把你送上前线，若你有命活着回来，我会带着你，亲自向你姐姐提亲，但在这之前，你不能再与你姐姐联系，一面都不许见！”

战场枪炮无眼，有命活着感恩上苍。

为国捐躯，也死得其所！

前路未知的情况下，顾家不能害了秀秀，那孩子至纯至善，是个痴儿！

这混账东西，竟然做到了那一步！

可恨！可恨至极！

顾衡走到沙发旁坐下，视线落在那目光呆愣的青年身上，继续开口

“当然，现在征兵还没有开始，你也可以选择参加高考读大学，毕业以后和你姐姐结婚生子，我绝不阻拦！”

顾衡说着，又端起茶杯喝了口烫嘴的西湖龙井，语气淡淡的说

“你是想当我顾家的逃兵，还是为爱冲锋的勇士，全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