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敲打

果不其然，当他走出绿绮楼，惊魂未定的红娘率先迎了上来。

红娘被人搀扶着，半边身子还软着，走起路颤颤巍巍，面对东君时有心质问，话语出口就没了气焰：“东君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没有伤着啊？”

暗地里，红娘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赔偿啊！钱啊！理由啊！问他要啊！

可是红娘又清楚地知道不行，她若是敢这样去问，东君分分钟就敢自赎身再立门户。眼下挂名在锁秋苑做花魁头牌，只是因为东君这人懒散不想去应付外界罢了。更何况，以他的才情和身家，哪怕是不做花魁，也有无数人争相邀请他成为门客，他会被浮临城所有人奉为座上宾。而到那时，只要他轻飘飘一个指责，锁秋苑就将遭受灭顶之灾。

暂时的发泄怒火和长远的金字招牌，红娘还是分得清的。她生生将这口气忍了下来，竟然还挤出了笑脸。

东君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子，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施舍。但念在确实借住在人家这里，面子上的和平还要维持，他勉强开口解释。

“不过是升级丹方炸了炉，我也不曾想到动静会这么大，竟然炸了我的炼丹房。”

“我看那高度似乎比第八层还高些？”

绿绮楼修建之时，是东君通过映日红商会找的能工巧匠来建造的，交付时就只有八层。但整个被掀起的屋顶让红娘发现了不同寻常的高度，哪怕说，东君私心里想要一个宽敞高阔的屋子倒也未尝不可，但是近乎两层的高度也太夸张了。

东君面对疑问并不惊慌，他设想好的话脱口就来：“怎么，我把阁楼辟出来做炼丹房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您想怎么做都是可以的，只是我怎么之前不晓得您还会炼丹？不知道炼的是什么丹药呀？”红娘点头哈腰赔着笑脸，但疑心渐起就难免留心试探。

东君冷淡地盯着她：“红娘，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平静的声音分外冷漠，吓得红娘打了个哆嗦，脑海里闪过无数东君折磨人的法子，欲哭无泪。东君向来喜怒无常，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触犯到他不高兴的点，红娘只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眼见红娘都快给他跪下来了，东君知道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又勾出一个笑来，倾国倾城的风采骤然展现。

“不过是美容驻颜的丹药罢了，我也就会炼这一种丹。如若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驻颜有术，又毫无衰老姿态的呢？这次只是失手多加了一味药，这才炸了炉。我一定注意，不会再有下次了。这次炸了绿绮楼也是我的不是，在这儿给妈妈赔个罪，这修缮的钱就从我的月例银子里出吧，不够我再补。”

说罢，他施施然走了，束发的白色缎带和墨发纠缠飞扬，飘然而去的背影风姿卓绝，分外潇洒。

红娘瞧着他终于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紧紧抓着婢女的手臂才能借点力气站住。

她是不是错了，不该养着这尊大佛。她抬头望一望还在冒着滚滚黑烟的楼顶，心中有些茫然无措。

冰冷的雨落下来，愈下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