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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起6

宫阙烟

  “你怎么睡在这阿?”

  “看殿下没声音了也闭上眼,本想出去却睡着了。”

  “想不想出去逛逛?”我对她眨眼睛。

  “阿,可以吗?阿婴说这时还是尽所能让您入睡的好。”

  “去嘛,你第一次来宫里,不想瞧瞧这高墙之内长什么样吗?”

  “想,可是…”

  我撩开纱帘,就要下地穿鞋。

  阿娜达想学着她们那样给我穿,我摇了摇头,“没那么娇气,快点!”

  在北境这些日子,会了许多东西,唯有一样未变,就是想玩的心。

  我们趴在门窗上,待值夜的宫女睡着,戳了一个小洞。

  “开吧。”

  静悄悄的推门出去,又从我所熟知的一个小后路跑出去。

  “哈哈哈哈!”我一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就欢脱起来。

  “可敦你慢点!”

  “我告诉你啊,这里是荔园,宫里最大的园子,小时候就经常跑来,有一回卡在树上下不来,有个人救了我,就是我皇兄。”

  “当今陛下?”

  “当然,除了他还是谁阿。”我大摇大摆的走着。

  就指着那棵我还认得的树。

  “奇怪,梅花都谢了,就这枝还开着呢。”

  “等雪化了,也就没了,我听说这东西走的最快了。”

  “有多快?”我问她。

  “就像…”她思索着,“在夜里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没了,如同一场梦,浮生一梦罢了。”

  我正想夸阿娜达会用词了,从树枝上掉下来一片雪。

  “呀!”

眼睛水淋淋的闭着,跑到一旁去了,在一面墙后,听得后面有人声。

  “哈哈哈,您如今可是在陛下面前春风得意阿!”

  …

  “可敦?”

  “嘘!”我对她使着颜色,一边竖起耳朵。

  “哎嘿,没什么的。”这声音听起来,如今日回宫在桾华殿外的一个大臣相似。

  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不是小人献媚,实是大人有谋,先帝钦赐给陛下的托孤大臣,当今桾朝第一掌权之臣,您与陛下想到一处,为其给出借北境内族之争来铲除吉那归一计,深得陛下之心,是现下的红人呐!”

  我的手在冷风中僵住,侧过头看向那边。

  是中丞!

  他为何能出现在内宫,是何人保他,被发现可是大罪。

  “都是后话,我刚才说的,还请高内官你…”他挺立着身姿。

  “您放心!小人一定办到。”

  他为何要同一个内官如此亲近?我正想着,突然从旁边的丛堆里跑出一只兔子。

  “啊!”

  就在我出声那一刻,远处的两人警觉。

  “谁?”

  中丞离去的脚步,高内官叫来几个小内人。

  “方才有人在这吗?”

  “没有。”

  “奇了怪了…”

  …

  我紧捂着嘴,直到阿娜达对我点头。

  “呼~”

  想起那只兔子,一下子兴奋起来,全然把方才的话抛在脑后。

  “小兔子呀小兔子~可别让我找到你。”

  “可敦喜欢兔子吗?我们大草原不养总东西。”

  我笑着摇头,“这东西炖着吃可好吃了。”

  “诶??”阿娜达吓得退后。

  “嘘!你把我兔子吓跑了,喊什么呢,吃鹿肉的时候也没见你眨眼睛。”

  “可可可…可敦竟然吃那么可爱的东西?这和吃鹿肉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我边找边嘟囔,“我养过,也吃过,一点也不妨碍我吃它,你都能吃那些东西为什么不能吃兔子,兔子…真的很好吃啊!”

  我看见了窜动的小东西。

  “找到了!”我扑上去。

  “哎呦~”

  随着那兔子身上突然出现的一双手,我摔在了地上,身下压着什么软软的,还会动!

  “你是谁?”我忙站起来。

  只见地上蹲着一个小小的家伙,她的脸肉嘟嘟的,奶声奶气的哭了起来,似是被我吓着。

  “你别哭阿,喂?”我想伸过去摸她。

  “小缘儿!”一双手拽住我。

  黑漆漆的树下,男子从假石后面跑过来。

  “缜哥哥?”我瞅近了瞧他。

  那人一愣,昏黑的月色下似是感觉自己听错了,一张脸有些痴怔的望过来。

“烟儿!?”

  “是我,缜哥哥。”我笑着,好久没见到他了。

  “烟儿!真是你,我听说你今儿个回宫,没想到真是一个大活人站在这了。”

  我撇嘴,“大活人?你还盼着我死阿,能不能说点好的。”

  这个缜哥哥打小就这样。

  “好好好,我这不是想着你急性子,委屈巴巴的嫁过去怕是没几天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竟还乖乖的处了几个月回来。”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觉得北境也挺好玩的。”

  他一听,就知道站在跟前的确实是我。

  “她是谁?”我指了指那个小家伙。

  她一瞅我,又紧抿嘴巴要哭似的。

  “小缘,见过公主。”他拍拍小家伙,她却还是那样瞪着我。

  “这丫头,平时教她都照着做的,今个许是吓着了。”

  “我以前,从未在宫中见过她,是谁啊。”

  缜皇兄有些迟钝的回,“她,她是咱们的幺妹。”

  “什么?”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约莫不过四岁左右,红扑扑的腮下软糯的像塞了一口米球。

  “父皇他,生前还留下了一个女儿,是一个宫女生的,你出嫁之前父皇偷偷养在了一所偏殿,由乳娘看管,本是父皇无意之事,母亲出身低微,所以没有…”

  这么说,在我出嫁之前,就有了一个妹妹,我不再是宫里唯一的公主了,还有一个比我更小的。

  “你叫什么?”我蹲下来问她。

  “小缘。”她开口,叫的人心都化了。

  “没有字的吗?”

  “没有,生下来就扔在偏殿里,父皇只见了一回,连名字都没取,还是我和你桦哥哥取得。”缜哥哥叹了口气。

  “这么说皇兄也知道宫里又有一个小公主了。”

  “她…还不是公主。”

  走回云烟阁的路上,阿娜达带着小缘儿追跑,我听缜哥哥讲述缘由。

  “父皇其实本没那么狠心,否也不会让宫女生下她了,只是,那夜观星阁的司仪北绮祁禀告说有紫彗灾星之象,父皇也不得不信,只能把这个孩子永远当作一个无名无姓的人,若是奉为公主…”

  “我懂了。”

  心里叹了口气,这么乖巧可人的小家伙,竟要被这可笑的命运羁绊一生。

  “还好她有缜哥哥你这样的好人抚养,日后也要多多带她来我的云烟阁,我定然会好吃好喝的待她。”

  我和阿娜达停在了门槛前,掐了一把小家伙的脸蛋。

  正告别进去。

  “小烟儿!”我回头

  是缜哥哥在叫我,他牵着小缘的手笑着看我。

  “我很开心你回来,虽父皇不在了,哥哥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宠你。”

  我心里感动,又吐了吐舌,“略略略。”

  “你…”他不知为何要那样问。

  “对那吉那归可有夫妻情谊?”

  我愣住,低下去摇了摇头。

  “他对我很好,可…”

  “那就好,”他竟宽松的笑了笑,“至少这样不会太难受。”

  我那时并不知他的意思,直到他和那个小影子消失,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发了呆。

  今天,真的回来了吗。

  可我为何却感受不到这宫里本幸存的几丝欢笑气息呢,一切都是因为父皇走了吗

  —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为了不让阿婴看出我半夜溜走过。

  装模作样的一副好精神。

  “去逛逛吧,殿下好久没回来了,一定闷坏了。”

  我伸着懒腰,露出狡猾的笑。

  听的就是这句话!

  我带着阿娜达跑出去,不知跑到哪里了,停在一处宫门口,觉得找不到路了。

  奇怪,以前都是找得到的。

  “殿下。”在外面扫地的两个奴婢见了我跪下。

  “这是哪?”

  “回殿下,这是先皇生前居住的南祥宫。”

  我恍然过来,是啊,我走以后这个老家伙就已经是不问世事的太上皇了,住在这个闲置安静的地方,怪不得从未见过。

  要说桾朝的皇帝有什么相同之处,那都是喜好在晚年之前早早退位,如今父皇也是。

  我走进去,心里开始平静着,浮起一层伤痛之色

  他就是在这里走的吗,听闻他驾鹤仙去,不知那日是不是真的有两只鹤盘旋在南祥宫之上。

  水潭里的莲藕枯萎,待夏日前移植过来新的几株。

  “父皇…”我走进他的宫殿,慢慢走向他躺过的内殿大床上。

  已经被收拾过了,这里干净的很。

  我掀开金黄纱帘,看着那枕垫,眼泪又摩挲起来。

  正要转身,扑通!

  被我扯过的纱帘勾带出了一个什么滚在地上,我捡起来,是一个小香囊,奇怪,挂在上面就好了为何要塞进枕垫下,怕是被卡进缝隙里,要不早就被宫女们收拾去了

  我嗅了嗅,一股莲子的气息夹杂着特殊的说不上来的味色 放进了袖子里,走到外面的石阶上,连日阴雨总算出了大太阳。

  我摸着父皇躺过的躺椅,上面还有他靠过的绒垫,我躺上去,闭上眼睛感受空中飘来的清香。

  渐渐起了点倦意,我听着外面的婢女唰唰的扫帚声,水潭里还活着的几条小鱼儿窜动,悠闲的自在。

  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一点点响起,身边带起了一阵风,许是阿娜达走开了。

  直到我感那暖和日光没有落在脸上,被什么阴影挡住。脸上触及什么,睁开眼往后一震。

  只见眼前的人微弯着身子倾倒于我,他伸出手撩过我的头发,晃起了上面的一串珠钗。

  这张凑近的脸浅浅笑着,像柔和的风,又有梅香之气,鼻若悬胆唇若涂脂,清冷的身段里携着浓厚的官僚之色。

  “陛下。”

  他的手在收时一顿,神情肃色中带着一丝许久未见接触的拘谨,听到此言有些恍惚的,垂眸片刻。

  “怎么不喊我表哥了?”

  他故作受伤之色,我只是微微撇过脸,斗气般的撅着嘴,奇怪的,即使知道这一面迟早躲不开,可见到他人,心中呕的气多少也有些消散。

  “这宫里有谁不知道你是我亲哥哥,亲兄长,然宫有宫规…我还是先告退了。”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一股力拽住了我的手腕,他猛的扣紧我。眼睛直直的递过我眉眼下,略挑眉。

  “还在生气?”

  “哪有什么怄不怄气的。”我扇了扇手中的凤扇,起身走到水池旁。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仍是有些不满,和他已经几个多月没见过了,许是他为自始自终都不曾说过一句道歉或是寄来书信,许是在众皇子们无论表面的实心的都会在父皇面前全力保我不去和亲他却除外,亦或是因正如中丞所言他借皮簌里欲削弱北境十族的力量,还是那一句“回来,送父皇。”简单的几个字都能被我看出不是他亲笔。

  我在这位皇兄心中,份量极低,既是自己的亲哥哥,无论是不是我听他们所说,他为了以我和亲这一点不同于其他皇子的意见,被父皇赞许以换取皇位更进一步,他都已然是太子了,无需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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