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 棋差一着

  这话于他们而言， 无疑极度刺耳。

吴邪不肯描述，而他们听到后的表现，我也实在无法想象了。以前从不知道，无能为力是一个恐怖如斯的词。

黑瞎子不再和老道说话，终于慢慢站起来，抬头看向库房侧边，二层那个隔着玻璃的监控室。

“我去找吴二白。”他对张起灵说。

张起灵摇头，指向老道：“你看着他。我去。”

果然，他们就算短暂失去理智，也没有什么是想不到的。十一仓太重要，吴二白一定亲自坐镇，而且他在这件事上只在乎利弊，没有立场。面前吴邪这些人其实就是计划着拖延时间的，没想到黑瞎子和张起灵反应过来后完全不与他们纠缠，而是直接去找最有效的突破口。

监控室和张起灵上楼后所在的走廊，隔了一道非常厚的防盗门。防盗门的孔洞里透出的吴二白坐在显示器前的背影，离防盗门相距十几米，面前的墙上只有其它地方的监控在显示，没有楼下库房的，他便透过监控室的窗户俯视着楼下，像个平静的观影者。

距离太远，张起灵提高些音量，语气却比平日更冷，朝他的背影说：

“怎样你才肯开门。”

声音穿过铁条，在监控室里回荡。

“没有怎样。我不能开门。”吴二白转过椅子，看向门外的张起灵，语气肃穆，“杨淳的报复，我和九门都承不起。”

“我们一样会报复。”张起灵说。

吴二白摇头，“你们比不上她的狠。黑瞎子是一时犯疯，而且我已帮了他一次，指了路，他至少知道杨淳不是死在我手上，将来不会真的做什么。你更不用说。”

他微微一叹，眼神又转向监控室的窗户，“但里面的人如果真出来了……我不是没见过她开杀戒。我背了九门这一代的大部分责任，所以只能被她威胁。张起灵，你得理解。”

确实。我笃定自己单凭一句话就能震住吴二白，就是因为当年黑瞎子和张起灵的死讯传来，他亲眼见过我杀心全部被激起后，是怎样不管不顾的狠。

“如果她报复，我们会拦。”张起灵回道。

吴二白冷笑了一声，一拍扶手，“如果你们有能力拦，她现在还会在这儿么？”

对视的全程，吴二白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坚决。张起灵知道耗下去没有用了，不再说话，直接转身下了楼。

到楼下后，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空着的手上。吴邪则怀着极复杂的心情，松了一口气。

那老道站起来看他，竟然又拍着手乐，看笑话一般，“嘿！听说你俩不挺能的吗，怎么救人的办法有了，连个门都打不开？”

张起灵抬眼看了老道一眼，没说话，但又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不知在想什么。

两分钟后，他突然又走向黑瞎子，语速加快了些，问，“见过旺财吗？”

黑瞎子微微一愣，看向他，摇头。

”那是她的伴身蛇，不会离开过远。她习惯在有危险时把它先藏在附近。“张起灵继续说，经过玻璃时又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那时甚至不再挣扎了，倒在地上，转而不停地用指甲划伤自己，想代谢痛苦，浑身都是蜿蜒血痕，想来像个差半步就彻底碎裂的瓷器。

他看了我一会儿，又挪开眼环视整个库房。库房没被玻璃围起的面积很大，而且杂物不少，要硬搜出一条会移动的小蛇，根本不可能。

“你是想让旺财把吴二白……”

黑瞎子话说了一半，就被张起灵直接打断，回道：“是。”

张起灵停了一下，又说：“她不在，我们驱使不了。想想办法。”

黑瞎子又一次望着我，又转而盯着库房上的血字，半晌，突然拿出手机开始翻，最后竟找出了围剿汪家时我录下的那段蛊语的备份。

当时情况紧迫，有关旺财，我事前竟忘了考虑。看来与他们二人同时对抗，我还是不到能匹敌的水平。

黑瞎子打开录音，举起手臂把手机举高，我含着浓重气声的低语幽幽地在库房内传开，鬼魅一样。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困惑。

不过几分钟后，旺财就从不知名的角落钻了出来，朝我声音传出的方向游去。黑瞎子看见它，随后保持着高举手机的姿势，一步步朝监控室走去，旺财紧紧跟上。

我下令让旺财在原地等，它本不会出来，但蛊蛇无法抗拒蛊语的驱动，更何况我那段录音的指令，是进攻。

快到监控室门前时，黑瞎子边大步向前，边把手机扔出，手机顺着防盗门最大的一个孔洞扔进去，“砰”地一声，准准落在吴二白脚边，j继续播放着。

黑瞎子同时喊道：“旺财，咬！”

吴二白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旺财就顺着孔洞闪电般窜进去，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被弹起的旺财勒住脖颈，照着后颈上方就咬了下去。

吴二白脸色瞬间转成惨白，立刻就倒在地上轻微痉挛，眼神失去冷静精明，转向涣散。

黑瞎子想了想，回忆我曾经借旺财毒液制造幻觉的方式，隔着门继续喊：

“吴二白，吴邪现在被关在需观测危险品库房107号，性命垂危，再晚一步就救不了了。库房密码是多少？钥匙在哪儿？快说！”

吴二白不知在脑海里看见了些什么，咕哝了几声，没说出完整的句子，想来在幻觉里都保留着谨慎。

黑瞎子等了一会儿，失去耐心，透过窗户看向下面，又喊：“你仔细看看。吴邪现在很痛苦，他快被活活折磨死了。你们吴家已经害了他的整个人生，现在好容易安定了，还要眼睁睁看他不得好死么？”

吴二白听完，反应了一会儿，连痉挛都停下了，尸体一般僵住，然后双手向前伸，凭空转着手腕，像想拧开什么东西，估计是脑海中的自己正在开转轮密码锁，但还是不说话。

黑瞎子扶着防盗门，几乎朝里面吼起来，“你打不开的！告诉我，我替你救！”

吴二白又咕哝几声，手又凭空转了近五分钟，黑瞎子后槽牙都快咬碎，他才终于双手“啪”地一下掉回地板上，口中开始呢喃。

“177……1203。17……712……03。”

黑瞎子侧过头耳朵紧贴门，终于听清，又紧接着喊：“好。那钥匙呢？”

“防尘布。缝在防尘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