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蛊 （十一）娘亲

娘亲看到我的反应，似乎内心极度痛苦，但她还是对我笑了起来：“你再看看，娘亲的乌玉，去哪儿了？”

    我闻言目光扫过她雪白的脖颈，那个她常年戴着的乌玉吊坠已经不在了，复而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脖子上。

    瞬间，所有现实中的记忆从那个小吊坠中冲出，朝我扑了过来，让我心口一阵剧烈地绞痛。

梦里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我那个本该有瑰丽人生的娘亲，空有着一身本领，醉人美貌，就这样死了。到如今除了这块乌玉与几只生蛊，什么都没在世上留下。

除了我这个拖累了她一生的孩子，她在世上已没人记得了。而我甚至不知很多很多年后，我会不会也忘记她。

我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可我不想相信。

    娘亲见我流泪，也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坚韧的女人，她这一生的眼泪，从来都只为我而流。

    “姑娘，娘亲不能带你走。世道太难了，原谅娘亲只能先离开。可你还有希望。姑娘，好好活着……”娘亲突然对我道。

    又是这句话，这句寄托了她对我全部希望的“好好活着”，在幻境里也出现了。

    说完她突然推开门走出来，双手使劲推搡了我一下，我完全没有防备，摔倒在地后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然后开始破碎，瓦解，我看不见小屋和娘亲了，身上的疼痛随着翻滚开始回归，最后，我听见自己喊了一声：“别不要我！”，惊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房间的天花板，张起灵和黑瞎子正一边一个站在我身边，看到我醒来，都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去。”黑眼镜一下子长出一口气，弯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知不知道你刚才呼吸都已经很微弱了？我还以为你要……结果你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梦里拼命喊着娘亲，喊着喊着，就醒了。”

    这么说，我刚才是要死了？难道娘亲原本真是来接我走的，但她放弃了？我倒更希望她能让我进去那个幻觉中的家，让我再闻闻她怀里的味道，要是真的可以，哪怕就一会儿，死了我也愿意。 

    可是不行。娘要我好好活着。

    自那以后，我不可思议的好转起来。我逼着自己每天多吃几口东西，慢慢有了力气，疼痛也在一天天减轻。

为了给我提提精神，黑瞎子成天在我耳边念叨着外面，有会耍杂技的猴子，扎在棍子上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各式各样的糖人……并且再三保证，只要我好起来，到时候他自掏腰包，带我出去玩个够，听得我心痒眼馋，当真憧憬起从未谋面的外界来。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我有没有这个勇气迈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