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场初雪

奶白鸡汤是提前几个小时煨出来的，放了时令冬笋，顶上漂的油被撇得七七八八，出锅前撒上一把葱花，十足鲜美。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了砂锅牛腩、荷塘桂花鱼、珍菇豆滑、肥牛烧黄豆芽油豆腐、炸小黄鱼……

不拘南北，用得是家常小菜，食材亦不算名贵，大家伙团团围在一起，你一箸、我一匙，倒让左昶产生了一种疏阔久违的归属感。

一顿饭和和睦睦地吃完，左昶也就要告辞了，刚刚吃完饭他就查了路况，已然是通了。

知他家里还有橘子，酡红着脸的老先生也就不邀他留宿，趿拉着拖鞋送他到门口，叮嘱年轻人小心开车便罢了。

左昶边走边扣大衣扣子，把衣领竖起来挡住耳朵，他出门总是没养成戴围巾和帽子的习惯，好在毛衣是高领的，能挡一时寒气，外间的雪已经停了，但连着下了好几个小时，堆积起平膝的高度。

这次车停在C大停车场，左昶凭着记忆的路线往老停车场走，谁料不知是时不时雪大引发了电气故障和机械故障，老校区这边竟然有一半的区域都停了电，雪反射的光亮晃晃的，倒不怕看不见，只是雪地湿滑，稍有不慎就会跌跤，故左昶寻思还是绕到亮堂堂的主干道樱林路，再找条小路岔进去……

今晚不有月亮，星星凌凌碎在天上，樱花虽过了盛开的气序，但自有旁的蘼香飘来，左昶踏着前人留下的脚印，避开随时掉雪的树往里走，耳畔冷清清的。

平素这个时间段校园里绝对不会如此安宁，但今天雪下得太急，晚上又起了北风，寝室、自习室统一供暖，哪里不比外面舒服，学生们自然就不愿意出来。

眼前的场景愈发熟悉，左昶看着扭成一个方格一个方格的铁丝网，这才想起他为什么觉得此处熟悉了。

当初为了橘子丢失时他就来过这里，还在篮球场意外遇见了谌律时，思及此处，左昶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也不知道他还要在那南半球待多久，这么大的雪都要错过了。

左昶站定在积雪的球网边，脱了一只手套拿出手机，点开谌律时的微信头像，本想拍几张雪景发过去，无奈手冷地厉害，光线也不足，左昶心里换算了一下时差，转而拿出蓝牙戴上，决定还是给谌律时去个电话算了。

电话接通的长音在耳畔响起，这边的左昶却不由得在心里胡思乱想，先是怀疑他去国外换了电话号码，后又揣测他看起来懒懒的，很有可能没有去开通国际漫游……

听筒里的长音响到第三声，莫大的篮球场周围隐约传来了一阵手机铃乐，短笛与萨克斯缱绻交织，听着像某部电影的插曲。

左昶疑惑地拿下了右侧耳机，竖起的衣领没了支撑折下来，他没挂断手里的电话，亦步亦趋地循着铃声响起的方向走。

迂过一旁堆起来歪歪扭扭的雪人，拐角后便是樱林路主道，两旁的昏黄路灯时不时嗞着电流声，倾泻的黑被割裂掉在树下，左昶嘴旁呵出的白气若水波卷散进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