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横亘在左昶喉间的刺终于被人连皮带血地拔了出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在他心上增压了更深的无措、自责、甚至悔恨……
最终还是没把肆则的事情谈妥。
肆则已经回房去睡了,隔壁的左昶却躲在一堆旧衣服里,手里抱着已经清洗干净、闻不见一丝谌律时气息的衣服睁眼难眠。
今晚肆则的话好似给之前一直在荒凉烟带中长途跋涉的他点了一盏风灯,让左昶凭空生出一股勇气来,即使风灯照亮的范围有限,他还是无法窥见前路全貌。
他睁着眼在黑暗和脑子里的自己拉扯思辨,一步衔一步地往下推:
前路有所松动是好事,但之前亲眼所见的拥抱没办法因为谢顷的一句不可能就烟消云散,那随之而来的性向偏好就依旧无解,压在他身上的那两座大山依然矗立在那里,要想尽快搬开这两座山,最直接了当的方式就是去问谌律时本人。
可去问本人就无异于自爆,最坏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在自爆的基础上再加上芝艾俱焚,他将永远地失去谌律时……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问肆则如果这一切都不如他所意,都朝最坏的结果发展,他会怎么办?
那个孩子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要先努力一段时间,如果还是不行,他就买张车票回去。
左昶才发现自己是一个表面无恙、骨子里极致悲观的形而上主义者,就像他当初为肆则分析现状的时候会先预设最极端的情况,忖度最坏的结果,然后逼对方做最终的选择。
他以为是在为肆则做万无一失的打算,但实际上是在把自己的悲观态度强加给他人吧?
折射到自己身上,到追逐谌律时这件事情上,他又何尝不总是在逼自己在极端情况下做选择呢?
可极端即代表片面、孤立、静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贬义词,他躬身自问:活过三分之一的人生,追逐谌律时十余载,假设因为一个片面、不确定的揣度而停下脚步,如此作为,岂不是连十八岁的肆则都不如?
所谓醍醐灌顶也不过如此了。
左昶忽地从床上坐起,窗帘大开,放进了迢迢月色,预想中黑黢黢的房间竟一览无遗,又是一件跳脱出他想象原式的事情。
脑部的活跃状态注定今晚睡不着了,左昶把手里的衣服放下,翻身下床,拿起其他散落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入柜。
若放在平时,这样重复简单的动作只会让他烦闷,但也许是心中轻松,左昶只觉得自己做这件事开始没多久,此事就结束了。
他抱臂欣赏自己的杰作,恨不得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说干就干,左昶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侧手翻过床榻,拿起一旁的手机连拍了十几张内里整整齐齐排列的衣柜。
做完了这一切,心里又涌出无限的分享欲,他扒拉着自己百分之八十为过往甲方客户的通讯录,嘴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正滑到了底又往上翻,段榆的头像在此刻跃入眼底,左昶划拉的手指一顿,记忆里段榆信誓旦旦谌律时丝毫不关注他的片段被唤醒,这个猪队友,肯定是认错人了!
难怪段榆当初说谌律时爱笑,还说他长得漂亮,有爱心,会当着全餐厅人的面逗橘子……
这些形容词听着和谌律时有什么干系?!
气完段榆左昶又气上自己,为什么自己总是在和谌律时有关的事情想歪?
顿住的手指再次启动,左昶恨恨点开段榆的头像,也没关注此刻几点,戳通了对面的语音电话。
语音的音乐响了又响,那边显示无人接听,左昶岂能轻易放过这个猪队友,他退出微信戳上段榆的私人号码,恨不得在今晚取下段榆的狗头。
“……喂~”那边终于传来段榆的声音,听着睡意浓浓,“……谁啊?”
“我,左昶。”
“左啊?唔……”那边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
“你现在在哪?”
“啊?”
“我问你现在在哪。”
段榆深感不对,但还是乖觉回答,“儇市啊。”
行,先放你一马,左昶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嗯……两天吧,我这边事情弄得差不多了。怎么?你找我有事?”
“回来给我消息。”
段榆睡意消了一半,话也多了起来:“当然啊,咱俩都多久没见了,回去肯定要约一趟!”
“哼!我等着。”
“……啊?”这话听着不像是我等着,倒像是你给我等着,段榆还想说点什么,那边就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嘟嘟嘟”的长音在黑夜中想起,段榆摸了摸莫名发凉的后背,嘟囔着做了一晚上被人拿刀追着砍的噩梦……
缚一又是努力更文的一天
缚一昨天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