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有迹可循

左昶现在才能真正空出时间来打量眼前的人——杂乱粗黑的眉毛，窄窄的单眼皮，厚嘴唇国字脸，眉宇之间青涩丛生，是一幅扔进人海就能瞬间不见的面容。

但这样的人，前几个月在险象丛生的野生洞窟中救了自己一命。即使当时他明显只是以助手的身份，但同样了不起。

“喝口水吧。”左昶给他倒了杯热水，看他握进手心了，才问道：“肆则，你怎么会来苘城？”

“我表哥在这，他让我来这里和他一起打工。”肆则鼻尖冻得红红的，低着头颅，手不安分地在杯壁上划来划去。

左昶疑惑，“你不是救助队的吗？怎么还需要找工作。”这种明显带着政府烙印的职业肯定是自带编制的，没理由这么不稳定。

“我……被辞了。”

“为什么？”左昶很容易地联想到之前自己去东岚救助站时工作人员模棱两可的办事态度，“是……因为我吗？”

肆则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但片刻后低头肯定地回答：“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左昶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但看他对方眼里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之隐，自己可能还真的脱不了干系。

“是……我们自己违反了内部规定，然后……被人举报了，就被辞退了。”肆则喝了口热水，不愿意再往下说了。

“……这样吗？”左昶欲言又止，掀开后厨布帘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近，嘴里喊着：“您的菜来了，麻烦让让。”

这家店饭点也没几个人，菜上得很快，左昶看肆则自菜摆上桌后就滑动明显的喉结，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菜上齐了，吃饭吧！”

今年的供暖晚来了几日，但好歹赶在了初雪前，温室内坐久了丝毫不记得自己是从凛风中来的。

左昶早先才吃了碗馄饨，并不觉得饿，但看着眼前鼻尖冒汗吃得津津有味的肆则，莫名地觉得口舌生津，又跟着对方吃了一碗冒尖儿的米饭。

两人都有点吃撑了，左昶少有这样的时刻，一时之间瘫在椅子上没出声，对面的肆则还在小口小口地喝汤，看样子是在极力避免发出粗鲁的声音。

民警说对面的人今年刚满19，比珍珍还要小上一岁，本该肆意妄为的年纪却这般战战兢兢，左昶看不下去，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汤就该大口喝。没事儿，这里就我们俩。”

耳朵终于能捕捉到一点“呼噜”声，左昶满足地往后一靠，眯起了眼打量起外街来。

片刻之后，肆则的声音传来：“我……好了。”

看着面前明显自己摄入比较多份额的饭食，肆则默默地摸了下口袋，没底气再说话。

左昶看了眼桌上的光盘，开口就是轻松庆幸的语气，“还好带了你，肆则，不然我今天又得浪费。行了，你帮我倒杯热水，我去结账。”

结账后服务员来收残渣空盘，左昶带肆则换了个干净的桌子，接过小孩儿刚刚给他倒的热水，状若无事地问起肆则之后的打算来，“你是准备继续留在苘城吗？还是……”

还没到他话说完，肆则打断了他，好似下定决心不再回东岚了，“我想去找我表哥，他答应我去了就有工作的。”

不是说在外受伤的孩子都想回家么？左昶一怔，实话实话帮肆则分析起来：“但是你所有证件都丢了，虽说报了案，但找回来的几率不大，就算现在开始补办也需要一段时间，正式入职可能不太行。而且你的手机、行李也都不见了，这么冷的天……”

省略号之后的内容昭然可见，肆则刚刚还坚定的表情霎时蔫儿了，“那我……”

“你知道你表哥的工作地址吗？”左昶拿出手机，“我可以帮你先搜索一下。”

“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什么什么有限公司……”这些问题在警局里就被盘问过无数遍了，肆则脱口而出，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缚一啥啥啥有限公司不就和去药店说什么什么胶囊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