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酒吧的功能区是张开大嘴吞噬夜晚的异兽,那这后门就是异兽肚里安静的胃囊,走过的那段长长甬道隔绝掉了前方绝大部分的噪音,使得后巷的一切响动清晰可闻。
左昶生生按捺住自己即将踏出光影交界线的脚步,任心脏在胸腔里雷动,手指没由来地扣紧了手中的纸袋。
一墙之隔的女生再次发声:“时哥!喏,生日礼物!给你!”
听这语调就知是自己再往回倒个一轮才能到达的年纪,春花烂漫、满腔赤忱。
什么再也没过过生日了?这不是有旁人记得么?
谌律时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身边的这堵砖墙仿佛拥有了引力,能让左昶不受控地往上贴。
“哎呀,你拿着嘛!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做了好几天呢!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全是我做礼物磨出来的老茧!”
左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选定的风衣,思忖着自己是否真的染上当代人追求高效率而非足诚意的陋习,对选礼物一事太过敷衍。
“这是什么?”独属于谌律时清泠的声音问道。
送礼物的人往往比收礼物的人还要开心,“你打开看看啊!奶奶也给我提供了参考意见呢!”
已经到见家长的地步了吗?
光的边界就在脚尖,左昶没忍住探出半个头,中秋的满月如悬在幕布后的灯,他看到了一对印在幕布上璧人似的剪影,一头超短发一看就知道是之前六人乐队的主唱。
难怪当初表演全场躁动的时候,谌律时会以鼓棒敲击之声镇场,原是为了她?
心里有苦水汩汩地冒,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钻进耳道,公德时时悬在左昶头上督他离去,私心却死死钳他留在原地,做这隔墙的耳。
正进退两难时谌律时的声音再次传来:“谢谢。”
剪影的一半触及女孩的发顶,轻轻地抚了抚,那另一半就势偎进男人的怀里,手环上他的腰,“时哥,生日快乐呀!”
左昶像被烫到似的往后撤,光快速短暂地照亮了一下他,又随着他后退的身形将他重新圈入黑暗里。
先前惴惴不安求证的事就在眼前得到了证实,左昶垂头落拓地笑,耳边好似听见心里石头落地的声音,只是这石头落得太重、太实,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再待下去和窥伺的贼没有区别,手里一直护着的东西也失去了意义,左昶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就想立刻离开此地,谁知调转的动作太大,手里纸盒没跟上,眼看着就要“砰”的一声砸上墙,左昶连忙伸手去挡,十指连心,一声闷哼差点就要溢出口。
他踉踉跄跄沿着来时路往回走。面对外人常戴的面具好像碎了一地,左昶使劲咽了咽哽在喉咙的唾沫,也没抑制住眼角酸涩的生理冲动。
边走边觉得自己与默剧里的跳梁小丑没什么两样,反复扔着石头、上蹿下跳,却仍未能嵌入对方生活半毫。
礼品袋里还有礼盒,四角锋锐,导购员特地叮嘱别多碰。而左昶却必须要将刚受过伤的掌心反复在上方挤压,才能利用痛觉堪堪维持一个成年人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