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朱翠山还得走那条唯一的路。那条柳维扬扮成猥琐药农,还装在山里迷路,降低他们的警戒心,把他们带进魔相的路。
柳维扬此刻与他们同行,没戴他宫里的人皮面具,扮成其他人。就以他的本来面目,看起来顺眼多了。
让她看不顺眼的是余墨,以及走在余墨身后,转动着眼珠子,用八百个心眼儿把余墨做成八千三百道菜的唐周。他那个样子,阴气渗人,颜淡这种阳光开朗的小精灵实在不敢靠近。怕也被炖了。亏余墨还能若无其事地顶着他的目光,抱着芷昔一路从镜湖水月走来。
唐周对她姐姐,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颜淡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冰清玉洁的姐姐被他碰触。
只是余墨,难道在你心里,你和我姐姐之间已经亲密到不用避嫌了吗?
颜淡觉得很过分,很不能接受。也想像唐周一样把他做成八千三百道菜,九鳍一定很补。
眼不见为净,颜淡走到柳维扬身边。
又要进入溶洞,颜淡担忧道。
颜淡“我们还会遇到那条巨蟒吗?”
柳维扬道。
柳维扬“它是守山神。”
颜淡“言下之意,它还在那条路上。”
颜淡顿时很丧气,魔相中好几晚的噩梦都有它。它长得实在是粗鄙,丑陋,太吓她这种心灵脆弱的花族精灵了。颜淡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它。
颜淡本来就很讨厌它,经过它面前的时候,它还没有眼色的朝她凶。颜淡当即折断一根石笋,朝着它的头顶狠狠拍下去。
一条大蟒被她打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头晕眼花地转了几圈,最终倒在柳维扬脚边,很委屈地将柳维扬看着。
柳维扬转身面向余墨。
柳维扬“山主,我是看着颜淡,芷昔这两个孩子长大的。还是我来吧!”
颜淡回头看余墨,手里还捏着刚才拍蛇头的石笋。今天,她真的很想杀鱼。
芷昔从余墨手上到了柳维扬手上。颜淡丢开石笋,拍拍手上的灰尘。背着手,兀自在前面走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朱翠山山脚,早有两辆马车在等着了。
柳维扬抱着芷昔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唐周跟随。颜淡冷眼看着余墨上了另一辆马车,才上了柳维扬上的那辆马车。
芷昔原本就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在天界的时候,就受过一次大伤,修为尽丧。到人间,将养九百年,稍微有些起色。又把一千年的修为都丢了。所以,她现在还是那个孱弱无比,与凡人无异的芷昔。现下又身受重伤,要不是颜淡将自己的灵力分给她。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芷昔的情况如此危急,颜淡怎能不贴身照看着她呢?
颠簸的马车中,颜淡抓着芷昔的手,感受着她如悬丝般的脉搏,终于在第三天到达了南都上京。
客栈也是早就安排好的,颜淡把芷昔抱进客房安置好,在客栈大门口碰到了余墨。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上提着好几捆扎好的油纸。
颜淡只感觉心里在滴血,敷衍客气地打声招呼都做不到,冷冷瞪他一眼,就与他擦肩而过。
再回头只看见余墨上楼,墨发如瀑玄衣当风的背影。
相对恨芷昔,她还是恨余墨比较多。这种恨,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颜淡咬牙切齿一番,身影隐没在闹市之中。
她越走,四下之景越荒凉。颜淡才意识到自己迷了路,本来要去东城,走到了城郊。
回客栈的路足足五里有余,绝不能说近。偏偏这时,一朵阴云被风吹来遮住了太阳,天空飘起了朦朦细雨。
连老天爷都对她落井下石,可整件事情明明就不是她的错。
芷昔为何要对余墨那么好?
龙龟内丹,本是应渊替她取来的。可她将之让给了余墨,救了余墨一命。
琅阑山,她不顾自身安危,进入余墨的元神,把他从梦魇中带了出来。
还有这次……
她整整救了余墨三次。
本来就处处比她好,又救了余墨三次,再硬的心肠也软了。就算是铁树也该开花了。
还有余墨……她那么信任他。他却辜负了。她好恨。
他曾经对她做过的承诺,说过的爱语,都变成了一根根倒刺钩在她的心上,不仅刺穿了表皮,还带离了一块血肉。
她好痛。这种痛漫向四肢百骸的痛配合钻进毛孔的丝丝寒意,她整个人都为之瓦解崩裂。
心有时会像一颗躲避球,到了极点就会拐弯。颜淡猛然从极悲到了极乐。
九百年厚重光阴,与他的回忆像一颗颗珍珠闪闪发亮。
是那么美,是那么暖……
为何都成了沙尘吹散在风中?
最后……最后问他一句话,便痛下决心,定要相忘!
颜淡加快脚步往回赶。
她要问余墨。
九百年的朝夕还比不上一次蓦然回首的心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