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丝璇告别,芷昔又一步步往回走。
每走一步,记忆便鲜明一分。
她初初到清离宫,因为掌灯的阻拦,她并没有去拜见清离宫之主青离帝君。
彼时,掌灯是青离宫的仙侍长,由青离帝君一手提拔,深得青离帝君信赖。
青离应渊帝君司职凡间祭祀、王朝变迭两项。芷昔担任的袛仙子是主持祭祀事宜的。
陆离所担任的仙职是处理王朝变更等一切事宜的。王朝变更关乎人间气运,这时可不小。陆离只是处理,还得由青离帝君本人来主持。
即便如此,陆离的仙职品级,在清离宫的地位还是高于她的。
但陆离是男性仙官。
整个清离宫能说上话,有机会接近青离帝君的也就她和掌灯。
又因为她是青离帝君钦点的袛仙子,所以掌灯特别忌惮她。
九重天百年一次的大祭,祭奠先上神,上仙,以及在天魔大战中牺牲的英烈。
年终,大祭在即,她揣着祭祀人事和流程安排前来请示青离帝君。
她熟悉了一应事务完全接手袛仙子之职,掌灯这才没有理由将她拦之清离宫正殿之外。
她第一次主持这样盛大的祭祀仪式,紧张走都走不稳。她走进大殿后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踩在棉花上。
她脚步虚浮走近,发现青离帝君正在推演。推演的工具很古老,绘着洛图的乌龟壳子。
青离帝君摇晃龟壳,口中念念有词,倒出三枚铜钱在案上。
这神神叨叨的架势,倒有点像话本里描绘的人间招摇撞骗的术士。
她不禁莞尔。
她心里这么想。但她不会真的把这神圣的占卜当成术士们的装模作样。
尽量保持着庄重,不出声打搅。
中途青离帝君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她很熟悉,那是常用来看颜淡的眼神。
她不由得压低眼帘。
她知道这中间存在误会了。
她只是元始长生大帝座下一个末等弟子,她不似姐姐颜淡活泼开朗,不喜与人往来。只喜在书阁埋头看术法古籍。
颜淡聪明伶俐,师父看重她,曾向玉帝夸口,要把颜淡培养成继女娲上神之后的第二位女性上神。颜淡的名头在长生大帝弟子中间的是响当当的。
颜淡名声大噪的同时,身为颜淡双生姐妹的她也就更不起眼了。就像太阳的光芒下,别人是看不到它身边存在的那颗星辰的。
这种情况下,青离帝君怎么会突然想起她呢?还让她担任清离宫袛仙子一职。
他那失望的一收眼,已经能说明一切问题了。
她回去拜见师父,颜淡总是拉着她问在清离宫有没有受欺负。不止一次,每次总是只问这一个问题。
恐怕是颜淡让青离帝君误以为她是她了。
颜淡在外行事,有时喜欢报她的名字。这,她也是知道的。
倒是无伤大雅。她们的性格迥异,一个活泼一个安静,当事人只要事后想想就会明白。
偏偏这次的人是和她们姐妹仅有一面之缘,对她们并不熟悉的青离帝君。
她把带来的小册子放在青离帝君案头便告退了。
她离开后,背后那一道目光还在打量。他一定很纳闷,怎么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并没有解开这个误会,留恋权位。
有一次,她偷看《临江四梦》的戏折子,被青离帝君看见了。
他本是一笑而过,但忽又回头问。
应渊“你觉得,这种凡间的戏折子里说的男女情爱纠缠,可会是真的?”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芷昔“回禀帝座,芷昔以为这种痴情哀怨是有的,也是真的。有好些事,不是自己想怎样就会怎样,所以才会有里面的辛酸过错罢。”
芷昔怎能没有呢?
比如他座下的掌灯仙子。
清离宫所有人都知道,掌灯仙子对青离帝君怀有男女之情。
她表现得太明目张胆的。
青离帝君信任她。掌灯常常得理不饶人,待人处事刻薄,十分不好惹。清离宫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又平静过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