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袒露

蓝曦臣毫不犹豫地道：“自然。”

蓝行却道：“我不是蓝家人，流的不是蓝家的血，性格也不适合在蓝家待着，我不喜欢受束缚，蓝家偏偏条条框框。”

蓝行对疼痛的感知能力比旁人强很多，此时被疼痛折磨的眼前都是一片模糊，自顾自继续说：“蓝老先生捡回了我是一时慈悲，我能在这里呆多久？蓝家清正，光明磊落，我却修刀道练诡术——我没瞒过老先生，他让我写的文章都是研究旁门左道的危害，刀道尚可容忍，清河聂氏便修刀道，诡术呢？魏无羡异想天开的怨气论被他痛斥，我和魏无羡的想法有什么区别？魏无羡尚只是想想，我却是真正的实行，不至于掘坟但也做了纸人。”

他微喘了口气，轻声问：“那天我和魏无羡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在屏风后？”

蓝曦臣尚且发懵，突然听到这样一句，不知道蓝行为何突然袒露心迹，却也立即反应过来：真诚一点。

他道：“在。”

蓝行却已经不说话了，他被疼痛折磨，再加上药效，已经昏昏沉沉地晕了。

蓝曦臣没料到这场诘问这么快就结束了，打好的腹稿全付之东流，不禁苦笑，想着他叔父的话：蓝行聪慧敏感……

他轻轻地给蓝行盖上被子，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在房中寻了一圈想找笔墨纸砚留个话，找到了一架未完工的弩机。

他新奇地想拿起来看看，又放弃了，寻到笔墨纸砚留话道：叔父将你当亲子抚养，我与忘机亦当你为兄弟。

蓝启仁从清河返回姑苏后，并未让魏无羡再次滚到藏书阁去抄蓝氏家训，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痛骂了一顿。除去引经据典的内容，简化一番，意思大概就是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堪、厚颜无耻之人，请滚，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靠近其他学子，更不要再去玷污他的得意门生蓝忘机。

他骂的时候，魏无羡一直笑嘻嘻地听着，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半点也不生气。蓝启仁一走，魏无羡就坐下了，对江澄道：“现在才让我滚远，不觉得晚了点吗？人都玷污完了才叫我滚，来不及啦！”

江澄翻了个白眼，魏无羡接着道：“话说老头竟然没有提蓝行！他不知道是我带坏了他么？”

江澄怒道：“快别说了！”

蓝行身上的伤好的很快，比蓝忘机和魏无羡好的都快。他每日窝在房中动也不动了，心里还记着自己当日和蓝曦臣说了一堆什么东西，心里懊恼，干脆不见人，专心捣鼓他的弩机。

蓝启仁回来骂完魏无羡就去找了蓝曦臣，问清楚怎么一回事之后也无可奈何。

蓝行绝不可能是被魏无羡带坏的，他自己就想干那些事，不需要魏无羡去带他。

于是只能叹道：“罢了罢了，他还是个孩子，这事就不和他追究了。”

蓝行便很是消停了几天，魏无羡偷偷摸摸过来找他下山也不去了。

不过魏无羡每天抽半个时辰过来和他谈天说地，频率最高的永远是“蓝湛”。

蓝行单手支着下巴倚在窗边听他绘声绘色地说蓝忘机的表情，边说边笑，道：“蓝湛忒有意思！一逗就上钩，偏偏拿我无可奈何。”

蓝行叹气道：“你每日过来和我讲故事，只有一丁点儿是玩儿，剩下的全是忘机，怎么偏对他这么感兴趣。”

“他有意思嘛。”

魏无羡就站在蓝行的窗外，少年神采飞扬，明亮又灿烂。

蓝行看他一眼，道：“你等等，有好东西送你。”

魏无羡奇道：“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蓝行不答，转身走了，魏无羡好奇地探身向窗里看，就看见蓝行手里捧着一架小巧精致的弩机，顿时惊喜。

他早把蓝行上次许诺他的忘在了天边，看见这架弩机不由喜出望外：“蓝行！清梦！你是我亲哥哥！”

蓝行把弩机丢给他，又拿了两个：“一个你的，一个江晚吟的，一个聂怀桑的，小心别暴露，千万别给蓝老先生知道了。”

“得嘞！”

魏无羡把外衣一脱弩机一裹，兴高采烈地溜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