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一脸茫然。
身后……我身后怎么了？
猛然间，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阵阵热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的冰河忽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
冰河浑身僵硬地转过头，迎面而来的是张着血盆大口的丑陋妖兽的正脸。
“穷……穷奇？！”冰河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眼见穷奇就要攻击他，瞬连忙飞身扑向他，将其推至一旁。
此时已是身于隧道外。冰河冷静下来，望着一片空旷的场地，看着远处的水潭上，锁链尽数断裂，明显的封印瓦解的痕迹。……想必是他们无意中触碰了什么，才解开了封印。难道是那块可以推进去的石壁？
“喂，你在想什么啊，穷奇就要过来了！”瞬焦急地大喊道。
冰河蓦然回神。
穷奇嗷嗷大叫了几声，震耳欲聋，四周的石壁似乎都震动了几下。随即，从其口中喷出炽热的火焰，直冲冰河而来。
冰河紧蹙着眉，嘴中念着咒法，两指并拢置于胸前，竖起一道冰墙。霎时，冰火相触……
强大的冲力向四周散开，一旁的瞬有些站不稳，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浓烟弥漫，一时冰河看不清对面穷奇的动作。不愧是上古凶兽，父王之坐骑，果真难对付。
穷奇模糊的影子霎时间放大，冰河只眼见其从上方跃来。正想与其正面交手，瞬却猛地将自己推开，释放出一道泛着淡淡绿光的防护罩。
“你……”冰河惊诧之余，望着瞬有些吃力的样子，连忙用灵力支持防护罩。
穷奇大吼几声，用庞大的身躯以及强大的修为扑在防护障上，遂其已有隐隐的裂缝。
“该死……”瞬咬紧牙关。眼见裂缝已经越来越大，冰河亦无力支撑……瞬一狠心，放弃支持防护障。
随即，防护罩消失，穷奇似乎并未料到瞬会放弃防护，庞大的身躯就这样径直倒下来。瞬连忙飞身将冰河推开，两人一同摔在地上。瞬跳开的距离不够，穷奇的一只前爪猛然压倒瞬的右腿上……
“唔……”瞬低吟了一声。右腿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瞬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瞬……你没事吧？”冰河的声音有些颤抖。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明白，怎么会没事？若当初他与穷奇正面交手，虽能将其重挫，可不过是两败俱伤，自己亦会受重伤。瞬冒险所做的，仅是为了保护自己……
瞬甚是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没事，只是压到了右腿而已……”
冰河心疼地望向瞬僵硬的笑容，不忍望向其鲜血淋漓的右腿……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不过是你的师兄罢了……我的死活与你无关啊！为什么……”
“师兄辅导我达到元婴中期，算是我的半个师父，再者……师兄亦是我的朋友，还是……”还是，吾心悦之人。
冰河沉默不言，内心痛苦而复杂……
可此时的情形下，哪有功夫考虑这些？冰河发愣之时，穷奇早已起身，运转灵力，于嘴中化成一个灵球直射向冰河。
瞬感受到右腿的轻松，意识到穷奇已要再次进攻了。那灵球离冰河不过几尺之远，瞬第一反应便是扑到冰河身上，硬生生以身作防护，接下了穷奇的重击。
“噗——”瞬猛然喷了口血，倒于冰河怀中。
“瞬！”冰河连忙搂住瞬，沉默半晌。瞬无力抬头看其神色，只听冰河道：“你就是个傻子……”
冰河的声音低沉。瞬有些吃力地抬头望向冰河，未曾想到其眼里已噙满泪水。
“你……哭了？”瞬虚弱之余，满是惊讶。冰河，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有朝一日，竟也会为自己流泪……这伤，受得值！瞬淡淡一笑。
冰河随手以袖抹泪，道：“有什么好笑的……”以后，不得再分心了！
他放下瞬，将其放置一根柱子旁，靠在上面。
“要小心啊！”
“嗯。”冰河毅然转身。眼中并未完全散去的泪水隐隐闪烁，透露出一股坚定。电光火石间，绝尘再次出鞘……
霎时，周围弥漫着浓浓的冷气。与比赛时不同，这股冷气远比当时的要强烈。冰河眼里仿佛有一丝寒光闪过。
穷奇正要准备应对，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已被冰冻住。
好机会！冰河连忙挥剑，直刺穷奇要害……
那一刻，绝尘剑落空了……怎么可能？！
只见穷奇化作一位黑衣公子，轻松挣脱了冰之束缚。
“我真是小看你了。不愧是主人之子，果真非同寻常。不过，你明知我的身份，为何不救我，反而要置我于死地？莫非……你存心谋反？！”
冰河答非所问道：“穷奇竟已修炼成人了啊……”
随即，冷笑一声：“那么，你便必死无疑了！”
冰河心中默念绝尘剑决。
天地无极，万元归一，随心所欲，断绝尘埃。无欲无求，断尘绝念……尘念之绝！
绝尘剑猛然分身成无数把朝穷奇刺去。而与此同时，冰河突破了出窍境界，直升离合初期……
穷奇虽灵力充沛，却是无力抵挡万剑齐发，被击了个措手不及。正当此时，冰河抓住时机，万剑合成一把绝尘剑，被冰河牢牢握住后直刺穷奇要害……
“啊……”穷奇嗷叫了一声。
冰河猛地抽出绝尘剑，顿时，穷奇的心口喷出鲜血。他咬牙切齿道：“主人若知晓此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与修仙派同流合污，魔族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哦？那我等着。”冰河淡淡道。
穷奇瞬间化为一座冰雕。冰河一挥手，冰雕霎时化作粉末，消逝于空中……
冰河叹了口气，道：“穷奇，你助纣为虐，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如今，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冰河转身走向瞬。刚刚的话，想必瞬都听到了……他应该知晓，自己是魔族之人了吧……
“瞬，我……”
“师兄，刚刚你那一招，是否为大名鼎鼎的‘尘念之绝’？”
“啊？……是。”
“这招不好。”瞬笑吟吟道。
冰河怔住：“怎么不好？”
“我要创造一种新剑法，就叫……尘念无绝。”
“可这违背了绝尘派的祖训。”
“我不在乎啊。”
“那……你应该在乎，我是魔族之人吧？”冰河直入主题，心中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瞬的笑容凝固起来，脸色渐渐严肃。
“果然……”冰河自嘲地笑笑，“你会告诉三尊的吧……”
“不。”
冰河闻言愣住，良久以后才道：“为何？”
“师兄还是不够了解我啊。我与你一般，在绝尘峰修炼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心中最纯粹美好、所追求之物……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便知晓师兄是魔族之人了。”
“什么……”冰河微张着嘴，很是吃惊，“你……你如何得知？”
“目前师兄没有必要知道。因为穷奇，我无奈之下才招出自己知晓师兄身份一事。……可是师兄，我希望，我们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好不好？”
冰河垂眸，想了许久，只道：“为何？”
“我只是……不想与你为敌。”若与你为敌，争锋相对……先动情者，注定为寇。冰河，从我儿时心动的那一刻起，我便输了……如果我们成为了敌人，我怕……我会被你伤得遍体鳞伤……
“可是……你不应该最恨魔族之人么？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
“那场战争不是你的错。无论如何，我亦不想与你为敌，与你明争暗斗。我说过，我恨魔族之人，却独独不恨你。所以……日后，你还是我的师兄，好么？”
冰河垂眸思索良久，才道：“嗯……好，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吧。我还是你的师兄。”或许，这才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吧……
瞬亦淡淡一笑。
冰河转身蹲下，露出后背。
“……怎么了？”瞬疑惑冰河的动作。
“上来。你右腿重伤，我背你离开。”
见瞬有些犹豫，冰河有些焦急道：“还不快上来？！”
“啊……好吧。”瞬全身倚在冰河背上，双手搂住冰河的脖颈。
“……你好轻啊。”冰河蹙眉，“得好好照顾自己了。”
“这不是有师兄在嘛。”瞬笑道。
“但我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啊。”冰河缓缓走着。
“可是我就是希望师兄能照顾我一辈子，日后师兄走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瞬笑着，愈发搂紧了冰河的脖颈。
冰河的脸颊上泛着难以捕捉的红润，只一瞬便散去。他轻咳一声，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何苦如此？”
“……因为我心悦于你。”瞬凑到冰河耳边道。呼出的热气让冰河的耳朵痒痒的，霎时便通红了。
“天、宫、瞬！你说什么呢？！”冰河脸红难耐，恨不得直接把瞬丢下去，“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在这里？！”
“啊……不就开个玩笑嘛……”瞬表面上无所谓地笑笑，实则内心复杂万分。冰河他，果然仅是拿我当师弟吧……
慢着……冰河他叫我……天宫瞬？！
“冰……冰河，你刚刚叫我什么？”
冰河闻言回想了一番 ，大惊道：“啊……不好意思，你刚才的轻浮之言，儿时有人也曾这样对我说过，而语气又那么相似……”
“那人叫天宫瞬？”
“嗯……”
有什么好惊奇的，说这话的不就是本少爷我嘛？儿时我可是天宫府里最顽皮的小孩，什么话都敢说，还记得当时冰河害羞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想到这，瞬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呢？”冰河转头看他。
“……我在笑你现在有点像只鸭子。”
“……那你就像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冰河回怼道。
“其实……我很喜欢吃烤鸭呢。你敢说你喜欢女子吗？”
“……喜欢啊。”
“不，你有断袖之癖。”
“……你又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啦。你儿时干过的囧事，我一清二楚。”
“你如何知晓？”
“不告诉你。”
“……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信啊。不过师兄会后悔的。”
“为何？”
“回去后三尊定不会轻饶我们。有我在，还能为你分担一半惩罚。”
“……一切惩罚，我来承受。你身上有伤。”
“看来师兄很关心我啊……是不是心动了？”
“你戏谑尊长，违反戒规。罚抄戒规五遍！”
“……师尊卡妙早就罚过我们了，我们要一起受罚哦。”
“……”
“师兄？”
“……住嘴。我快被你烦死了。”
瞬吃吃笑道：“那师兄可要早些习惯。毕竟，我可是要烦你一辈子的。”
冰河：“……”
在经历生死之后，两人之间仿佛更近了一步，又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
很快，出口便近在咫尺。冰河背着瞬穿过漩涡，回到了绝尘峰。
大殿上——
瞬与冰河合力打败了穷奇，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虽这荣誉至高无上，给师尊卡妙长了脸，可卡妙端坐在高处，脸色很不好看。
米罗一看卡妙的表情，暗道不好，遂笑着对下面跪着的冰河和瞬道：“你们年纪轻轻本事可不小，连上古邪兽穷奇都能斩杀，实是不可小觑啊。”
卡妙狠狠瞪了眼米罗，终于压抑不住情绪，怒气冲冲地道：“冰河，瞬初来不懂事，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禁止弟子深入山洞去斩杀穷奇吗？”
冰河低着头，淡淡道：“弟子知道。”
“知道你还敢去？还是带着瞬一起？！”
“是弟子之错，不仅明知故犯，更害得瞬受了如此重伤。恳请师父责罚。”
瞬心中一惊，连忙道：“不是这样的。是弟子要求师兄带我去的，与师兄无关。一切惩罚应由弟子来承受。”
“是弟子先提起穷奇的。一切因弟子而起，理应弟子来受罚。”
“不，是弟子一意孤行，连累了师兄……”
卡妙忍无可忍，道：“你们两个够了！本来已有惩罚，如今亦是雪上加霜。唉……所幸你们二人无事。此事……我亦无权判定……”说罢，卡妙望向撒加。
撒加暗想，冰河与瞬二人皆是天赋异禀之奇才，若此事刻意刁难，就怕二人生出谋反之意……罢了，日后还需多担待他们，真是后悔当初比赛之时刻意刁难冰河。若能为我所用，打败魔族、压过其余门派岂不是轻轻松松？
随即，撒加正色道：“你们二人虽犯戒归，但打败穷奇功不可没，且证明了你们的实力。如此看来，你们以前的惩罚一笔勾销。这事便这样过去了，冰河你要好好照顾瞬。”
冰河惊诧地与瞬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低头道：“弟子明白。”
卡妙内心舒了口气。也是，此时刻意刁难冰河和瞬二人于他并无好处。这一劫亦算过去了……
冰河扶起瞬，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大殿。
殿外，瞬望着冰河的侧脸，不禁笑了起来。
“你最近怎么老是对着我莫名其妙地笑？脑子没摔坏吧。”冰河望着瞬，无语道。
“师兄，山洞里你我互相推卸责任，亦因此拌嘴。但一到大殿上，我们却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为何呢？”
“你为我受伤，这个情我自是要还的。”
“……”瞬怔住，不语。
“怎么了？”冰河见瞬沉默，问道。
“我替你挡剑，可不是为了让你还人情。”瞬微蹙着眉，一脸郁闷，“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与我而言不正常。因为我只会为我心中重要之人挡剑。为了他们，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自从母亲走后，我的心便空了，亦再无一人能让我倾心相待。”冰河垂眸，眼中尽是伤感。
瞬想着，若我能成为这个让你倾心相待付出一切的人，那该多好？
“冰河……”
“嗯？”
“那……你儿时的那个玩伴，可算你心底重要之人？”瞬心中隐隐有着期待。
“他？……他已故，只是我心中一个不可奢求的梦罢了。”冰河愈发伤感。
“师兄你……”
“不必说这些了。已到绝念殿，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冰河转身离开，“我会找药医给你来看伤。”
瞬望着冰河的背影，暗想：冰河，我知道你的冷淡不过是你的伪装，你的内心果真有着极其脆弱之物。而我此生，便是要慢慢剥开你的伪装，了解你的过去，成为你心中最重要之人……
此时，冰河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冰河，清醒点！你不会再有友情
了！如今，父王既让我接近瞬，将来好蛊惑其入魔族，我便注定与瞬无缘，注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然而冥冥之中，仿佛又看到那个儿时的绿色身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从不信什么命中注定。我只知道，我这一生都会缠着你，不离不弃。”
冰河倚着墙，望着天空。如今，又是一个绿色身影，曾倚在自己背上说道，要一辈子跟着自己……
可是，天宫瞬 ，你违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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