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室内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听得见。
“这就是你带她来的原因？”一直默不作声的文匪终于把视线看向堂内那名女子，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我不同意。”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出声拒绝的竟是潇镶。
“你看，妹妹，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秦墨摊了一下手，状似无奈的说道。
“这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也不是那么美好，有数不清的危险，你现在还是公主，没人会把精力放在你身上，将军府暂时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潇镶重重地放下茶杯，眼神凌厉地扫向秦琇莹，瞬间气势高涨。
“楼主大人觉得，我能一直在局外安然无恙吗？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我是六哥在朝内最重要的人，是最容易对付也最轻易得手的软肋，今日将军府不敢如何，可若有一日他们狗急跳墙，胁迫我，我又该如何自处。”秦琇莹心里一急，语调升高，语速加快，不自觉地手握紧茶杯，看起来嘴上不饶人，焦急的神色却暴露了内心想法。
“我已经拜托了文匪先生护你性命，无论如何有我一日，便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境地。”秦墨小声在旁说道，生怕触了二人的眉头。
这就是梦里他拼死保护我的缘由吗？也是，故人生前唯一所托，对剑客来说足以让他付出诸多心血。
“哥哥!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若有一日，你遇到危险我什么都不能做！”
“公主殿下说的在理，我同意她加入，至少，她有权力知晓。”秦琇莹诧异的看了张怀玉一眼，他还是那样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似乎她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得到了来自至交好友的支持，她似乎底气也多了几分，挺了挺胸如开屏的孔雀，骄傲且高贵优雅。
“公主殿下，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你一时兴起想加入，却没有想过后果如何。”
潇镶依然坚持自己的言论。“况且，公主殿下以为，您凭什么加入我们，凭您无知的善良，凭您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凭借一点宫斗手段去参与政斗？”
“我不是一时兴起，我不是非得在你们的保护圈内，我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像母亲一样。我也可以学。”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无人不知先王后的圣明，但也皆知先王后的悲剧。
又陷入了一时间的沉默。
“琇琇，你知道我的意思。但是你需要认真地考虑，我知道你有很多困惑，而此刻在他们见证下，我知无不言。”秦墨举起一盏酒，一口喝尽，又对其他三人作了一辑。
文匪和潇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哥你此番回来，是为了什么。又为何多年不归，自你九岁离去，至今十载，每一次回来，都恰逢晋阳大案，被民众誉为断案人。可偏偏这一次，却触了王上逆鳞，而你也放出话来不再去华林书院求学。”
“我回来，自然是有利可图。至于这一次，我自是清楚有人设计让我入局，我也有我不得不来的理由，正好警告某些人。可是有人想重提旧事，以此在父王那里获得更多的权力。”
“是大将军陈礼？”
“是，为了南方暴乱的怀城。这次大案失踪的十万两黄金是新郑的赈灾金，刚出晋阳便在冀州内失踪，冀州协领坐拥三万精兵，父王一直疑心其忠心，有意借此试探他的态度。”
“怀城暴乱和新郑冀州有何关系？”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叛乱的怀城是从前卫国人的手笔，王上没有足够人手兵马去镇压，宫内禁军是万万动不了的，朝野上下唯一有兵权有胆量和将军府对抗的只有冀州协领，将军府作岸观怀城的暴乱，王上想要其出兵除非妥协平乱后怀城将领归属。”
“我此番回晋阳，在外界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六皇子意图同四皇子夺王位。相国大人三朝元老从来是中立，将军府虽不在意谁是王上，但一个与其不对付的皇子必然不如不太聪明的皇子好操控。”
“将军府态度模糊，四皇子急于获取更多朝臣的支持，若是冀州协领涉嫌私吞赈灾金，将军府也试图让其因此交出三万精兵，四皇子在此时帮其脱困，收揽人心。”
“父王的意思是赈灾金失踪涉嫌叛乱的罪名逼迫冀州动兵镇压再顺手收回怀城的归属权。”
“如此说来，四哥和父王的目标一致，冀州协领涉案脱身困难，四皇子担保其无罪，父王再让其戴罪立功，收回怀城后再给予其清白，四哥为其申请奖赏军功让其再上一层同将军府抗衡。”
“问题是将军府不会让出触手可及的怀城。而我更关心新郑洪涝灾害受苦的百姓，更在乎这十万黄金去哪了。”
“那便是这十万黄金的失踪涉及父王旧案，引起父王大怒，六哥因此失宠于父王，失去王位竞争力。”
“说起来我非常感谢我亲爱的妹妹愿意为我去和胡夫人联系，但我确实有办法脱困。”
“这是一次逐力，墨兄在担下这个案子时就清楚有陷阱。”张怀玉接过话说道。
“将军府的人马遍及全国，或者说这次案子是在其默许下发生的。盗窃十万黄金的最大嫌疑是从前的卫国人，晋国吞并郑国卫国方能跻身七国。先王如何拿下卫国的你还记得吗？”
“那是父王登基前的最漂亮的一仗，不费一兵一卒，直接确定了他的即位。直至今日还有名人墨客在宣扬此次战役。”秦琇莹从脑海里提出了这段历史。
“当时卫国只余几座城池，又是卫太后当政，父王用二十万卫国百姓的性命威胁她，并且挟持了卫国在晋国的质子，在卫太后投降前，他已经绞杀了两万百姓。这些百姓是此前攻下的卫国城池中的百姓。”
“这一战太过惨烈。卫太后投降后便自尽身亡。其子留下一女，在战乱中走失，被师傅收留，如今留在倚香楼收集当年往事真相。”潇镶轻声说道，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可惜父王将此事压的很严，当时坑杀百姓的几名小将，接连去世。对外宣称这两万流民是在战乱里饿死冻死的，又昭告天下对卫国百姓一视同仁，对其施行仁政。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卫国的忠民这几年一直在筹谋复国，直到这次他们得到了齐国的支持，一波人占据了怀城，另一波人盯上了赈灾金，他们不缺粮不缺人缺钱，巧的是将军府养私兵最缺的也是钱。”
“大将军知晓后让我接手此案，就是想让我曝出案件背后的卫国人。他清楚我不会退缩，一定会想办法爆出当年真相，只有我查案才会引起父王重视。”
“父王不会接受这样的胁迫，不愿这件事被曝出，所以哥哥被软禁，不允许继续调查这件事，而将军府一面压下六哥一面又让此事曝出给冀州协领洗脱嫌疑，顺带再敲打一番四皇子。”一瞬间杂乱无章的事情在脑海里清晰可见。
“琇琇，你总是这么聪明，都不知道让我如何是好？”秦墨也哑声失笑，摇了摇头。
“六哥，你们在江湖有足够的势力，可一旦步入朝堂，江湖势力再多也难以抵抗千军万马。就算怀玉哥哥能说服相国大人的帮助，你们也不一定能打倒将军府。”
“谁说我们的目标是将军府。这些年我在华林书院一边学习，一边跟着荀夫子力图走遍万里河山，追寻的不过一个和平盛世。”秦墨低声说着。
“这片大地分裂的时间太久了，一日不统一这万里江山就无一太平。战争疾病贫穷每一日都萦绕在穷苦百姓的头上。”张怀玉看一眼秦墨，替他接过话来。
“可是，晋国积贫积弱，治国不务法制，养非所用，用非所养。想要寻求大一统也该去齐楚明三国。”
是了，秦琇莹突然想起梦里六哥的眼神，忧郁无奈，一如当下。
秦墨叹了口气，那双明亮的双眸又一次盯着她的眼睛，眼里似乎深藏难以言喻的无奈迷茫与痛苦。
“可是，我的亲妹妹在晋国，如果可以，我想尽力给你创造一个合适的环境让你长大。”
“哥哥……”
“怀玉兄亦是为此等追求，我们不过区区凡人，只是比起可为而不为的将军府多了一点幻想，想多一份努力和尝试。”
“正是如此这般，所以墨兄不愿你过多参与。我倒是觉得，公主殿下不会安心坐在后方，殿下是希望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那文……公子，也是为此而来？”
“我不会久待。”文匪嗤笑一声，“只是想看看不切实际的梦想，能走到什么地步。”
“文兄又在取笑我了，既知有一日会国败家亡，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我没有国也不会有家。”文匪依然安静地在角落听着，手始终没有离开那柄长剑，依旧淡漠孤高，叫人难以判断他的想法。
“我是为了师父留下的这些人马，也顺道帮助一个人实现一下他的梦想。”潇镶眼睛滴溜溜一转，看了看秦墨，又看了文张二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溜过大脑，有意思，文匪可从来没说这些，而那张家的小公子也这般维护她，看来小公主背后有秘密啊。
秦琇莹低头思虑一番，又抬头看向那忧郁青年。
“哥哥，你希望我认真地考虑，我也希望你也能考虑一番。我有一计，六哥可愿听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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