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所踪

再次见到朱棣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

原本以为他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天下都在他手上了，他会很高兴。可是很显然，当下摆在他眼前的，还有许多路要走。虽然他以清君侧名义起兵，可是大概连黄口小儿都知道他其心不纯。如今他昭告天下建文帝已自焚身亡，虽然他身边的人敢怒不敢言，但是天下人都认定了他弑君谋反，他杀的是侄子，忤逆的是高皇帝的遗诏。

  如果小玩子说的没错，接下来他会先谒见孝陵，像正常继位的番王一样，表示自己是从高皇帝手上接过皇位，而不是从建文帝，好摆正自己继承皇位的名份。

“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这几日在忙什么？也不说想我。”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走到床边坐下，让我坐在他的腿上。好像我和他分开的这四年、我和他之间有过的矛盾、他的妻妾子女们都没有橫在我们之间，我们好像回到了我失去记忆的时候在人居玉宇的相处模式。

  我稳了稳被他扰乱的气息，正色问到，“你都不问我关于朱允文的事吗？”

  “建文帝已死，天下人如今皆知，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见我这样一问，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那夜，仙仙也在是不是？她当年没死……”

  那日宫中嘈杂，我带着一个小太监入宫，宫中有人认出小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朱棣这样细心周密的人，这几日心里不猜测朱允炆的结局是不可能的。奉天殿里的尸首细心的人很容易看出年龄根本与朱允文不符。而我既然当着众人面那样说了，一是不想为难我，二也借机用建文自焚身亡的借口堵住悠悠众口。当日若是朱允炆没死，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才是最难办的。按理说黄子橙、齐泰等人已束手就擒，君侧已清，他又该怎么对待朱允炆呢？

  “是，仙仙没死，她那夜也在。”

  “那她人呢？”

  他知道我和小玩子身份来历不同寻常，有极大的可能是小玩子带着朱允炆逃走了。

  我知道他的担心，其实朱允炆的结局关系着他的前途甚至是性命。伤害朱棣的事，我也是万万做不出的。

  “朱棣，你相信我吗？不要再追究允文的下落了，小玩子带着他回到我来时的地方，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深深地望着我，好像想从我眼中探究真相，“我如何不相信你，罢了，我知道，无论如何，你总不会害我的，对不对。”他说的对，无论为了什么原因，我都不会伤害他。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紧张地抓着我的手，“那么你呢？有一天你也会回去吗？也会永远不再出现吗？”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不知该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

  “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