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者（五十六）

他颤颤巍巍地拉起花音隐隐发抖的手，将手放在脸侧。

阿苏德很痛，但他仍忍不住对花音心软：“解药，……你的解药呢？快吃……吃下。”

最后的最后，他输得一塌糊涂。

瞧，明明她想杀他，可一见她哭得那样伤心，他居然还担心她这样哭会不会伤了眼睛。

他真是无可救药。

活该死在她手上。

腹部一阵绞痛，唇舌发麻，呼吸困难，花音连说话都很困难。

“没有……没有解药，我扔了。”

听见这话，阿苏德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出声，扯动伤口涌出大片鲜血，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似抓住了花音的弱点，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音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嗯？”

“音音，原来我并不是……一败涂地，你也……动心了。”

花音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只觉得全身上下麻得不行。

她眨了眨眼睛，强装镇定道：“不，我只是……只是不想欠你，而且我们……拜了堂的。”

阿苏德不在意她的辩解，或许是临死前骗一骗自己，他挣扎着费力地将花音搂在怀里，看着她近乎透明的苍白脸色，伸出手来，轻抚着他最爱的眉眼，气息微弱喃喃道：“再对我笑一笑，音音，就当作我临终前的慰籍，好吗？”

“我……真的很喜欢，看你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阿苏德的声音渐渐变弱，花音耳边的呼吸声也逐渐消弭。

花音掀开眼帘，注视着他，缓慢拉开嘴角，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正如初见时让阿苏德念念不忘许多年的那般好看。

阿苏德眼神已经涣散，大口大口吐着血，他紧紧盯着花音，带着满足的笑意：“真…美…我的…妻子。”

屋外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噼啪作响，片片纯白洁净的雪随着风飘进屋里，落在两人的身上。

花音头上沾着的雪花未化，迷迷糊糊中阿苏德想起他在中原偶然听过的一句话“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他手指微动，却再也使不上力气，虚弱到说不出，只能发出勉强的气音：“我们…也算，一起走完…这一生……”

“如此……也好……”

阿苏德承认自己是卑劣的，在得知花音愿意与他一同赴死时，他心里因她背叛而产生的不甘渐渐平息。

他也是怕的，怕自己先死了，下辈子等不到花音该怎么办？怕她忘记，欢欢喜喜再找个如意郎君他该怎么办？

可现在她却愿意陪着他死，他的顾虑顷刻荡然无存，这般想着阿苏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手上的力道骤失，双眼阖上，再无声息。

【我以这残破不堪的一生殉你忠爱的国民，可满意？】

花音这才缓缓握紧他冰凉的手，掩面失声痛哭。

……

是夜，天色暗沉，狂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下，将军府前院人声鼎沸，突然巡逻士兵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这欢乐的氛围，将众人吓得一阵惊惶。

“着火了！将军大人的喜房着火了！快来人啊！”

众人纷纷朝外涌去，只见后院火苗蹿天，将纯白的世界染成一片红色。

乌吉姆正在前院巡逻，今夜是他主动要求承担将军府的安全任务。

那娇弱的世族贵女总是需要人守护的，阿苏德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草原与中原不同，民风彪悍，花音去了那里一定很害怕，所以他得在她身边，即使只是护卫。

他已经认了主，此生必为主人挡住一切来犯之敌，护她一生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