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起走到案几旁蹲下将手放在许尽忠的鼻前,然后对着凌不疑摇了摇头。
没有鼻息,已经死了。
原本端坐在案几旁的许尽忠头歪到在一旁,露出脖子上一处黑色的印记。
凌不疑再也顾不上少蕴,眼中猩红的走了过去,若是细细的看,还能看出他放在身侧的手有丝颤抖。
少蕴微闭眼眸。
这就是你想要我们看见的吗?
他手上青筋乍起,硬生生的将已经失去气息的头颅粗暴的挪开一边,眼神紧紧的盯着那处印记。
少蕴眼神悲凉的转过身来,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全身已经在轻微地颤抖了。
“是他……”凌不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仇恨:“是他,我竟然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少主公,可是认识这胎记?”阿飞满脸疑问的看着他。
凌不疑紧紧的克制着想将他扒皮抽骨的冲动:“他便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当年调换那劣等军械入库的人就是他。”他微阖双眸,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将这间铺子给我拆了,掘地三尺给我查。”
“是。”
领命后的阿飞阿起抬步而走。
“将在这个铁匠铺的做过事的伙计还有许府上下的吓人都抓起来,我亲自审。”少蕴嘴角微微掀起,像是想要勾起一点笑,但终究什么弧度也没勾起来:“还有,动静别闹得太大,别让他们知道了许尽忠死了,暗查他和所有人的来往。”
“是。”
阿飞阿起互相对视一眼。
少主公情绪不对。
别怕,程将军在。
那我们走?
走。
二人的眼神中闪过坚定的光,转身就走。
小鹰的翅膀尚且稚嫩,就被丢下山崖逼迫成长。
但他与小鹰不同,他已经没有阿父阿母了,只有自己。
不过脆弱了瞬间,他便直起身子,面对着少蕴,直直的望向她的眼底。
火一般骄傲而美艳的女郎眼角映出湿润,心疼的看着心底的少年郎,投进他的怀里。
“我有些难过,可以抱抱我吗?”
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轻笑出声,却在他的衣裳上留下暗沉的痕迹。
抱抱我吧。
凌不疑。
比起你爱不爱我,我更在乎你此时此刻是否伤心。
你承担的已经够多了,让自己休息一下吧。
凌不疑也慢慢低下头。
看着她松松挽起的长发,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有多久她没有认真打扮过了,他记不得了。
十岁时娇艳如烈阳的少蕴,手上涂着最鲜嫩的凤仙花做的蔻丹,头上挽着精巧复杂的发髻……
他身上的温度冰冷又冷漠,他抱着她的手臂很紧,像是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少蕴眼眶红了又红。
凌不疑,你告诉我,这样的你怎么不爱我?
看不见的白线紧紧的扣住他的心脏,若是仔细观察,就能看见有根白线断掉了,但紧接着又有数不清的白线缠绕上来。
一滴泪自他的眼角落下划过脸颊落在了少蕴的头顶。
最后隐而不在。
凌不疑,我会帮你的。
无论如何。
少蕴轻扯嘴角,眼里带着坚定的光。
清冷的月光散在外面的每一个人身上,但暗室里却始终黑暗幽静,他们二人彼此拥抱,取暖,安慰。
便是如此,仍不相爱。
这个夜里,不只是谁悄然下定决心。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微不可见的发生了些许变化。
书写命运的书是否下笔就无法改变。
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