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圣祖皇帝热孝过了,时间也来到了夏季。因胤禛才登基的缘故,这一年并未去圆明园避暑。
紫禁城闷热,室内放了冰山也依旧难解暑气,众嫔妃闲来无事时,都爱去花园或佛堂纳凉。
这几日,胤禛忙于朝政,一直未进后宫,年世兰不敢去打扰,只能闷在翊坤宫。颂芝见她实在无聊,便说起御花园的美景,勾起了年世兰赏花纳凉的兴致。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御花园去了。
年世兰管宫务这几个月,仗着有皇帝偏宠,手段雷厉,嫔妃们倘若有点小错叫她抓住,便会不依不饶,严惩不贷,倘若哪位嫔妃稍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她便要无事生非,借势压人,让这敢跟自己争宠的狐媚子吃尽苦头。
因而远远见了华妃采仗,低位嫔妃们皆慌忙避让。于是这御花园竟让年世兰独享了。
只见年世兰一路拈花问水,好不惬意,走累了,便在堆秀山旁的凉亭里歇息,颂芝忙伺候她用些凉茶和点心,招呼宫女们用力扇风。
年世兰正在指间把玩着一朵红艳艳的芍药,不经意间,瞧见对面延晖阁上站着一个妇人,穿着玉色月白秋香三色缎子的绣花水田衣,头戴金芙蓉冠,正临栏眺望。 虽然离着很有些距离,但其容貌窈窕端丽,身姿颀秀曼妙,令人见之难忘。
年世兰猛然坐直了身子, 指着那边道:“那是什么人?敢随意在宫内行走?”
颂芝瞧了眼,也不认识,见年世兰有些气恼,忙道:“奴婢把她叫来给娘娘请安!”
然而江福海看见那女子身上的居士装扮,忽地灵光一闪,道:“娘娘,若奴才没猜错,那位估计是在延春阁修行的奉恩法师。”
“奉恩法师?”年世兰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身影“她就是那个与皇上一舞定情,艳名传遍京师的乌拉那拉·柔则吗?原来……”
就在这时,柔则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于是微微偏头,垂下目光,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
年世兰的手指顿时收拢,死死扣住颂芝的手腕,珐琅银护甲嵌进了颂芝的肉里,疼得她咬紧了嘴唇,却不敢发出一声呼痛。
两个女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空气中某种压抑气氛暗流涌动。
不知过了多久,柔则先收回了视线,她施施然转身,离开了栏杆,回到阁内,又过了一会儿,两队宫女簇拥着柔则鱼贯而出,只是这时的她,却头戴帷帽,帽檐的织金白绢一直垂到裙脚。
一行人缓缓走了过来,停在凉亭前面。伺候在柔则身旁的嬷嬷年世兰略有印象,应当是太后身边竹字辈的老人。她不敢拿大,忙站了起来。年世兰身后的奴才们见到柔则,已经蹲跪在地,然而年世兰却依旧一言不发,颂芝和江福海见状,也不敢行礼,直垂着头立在她两侧。
嬷嬷笑盈盈道:“老奴见过华妃娘娘。这位乃是在延晖阁修行的奉恩法师,华妃娘娘当向法师见礼。”
年世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她努力想透过白绢看清柔则的容颜,但始终不得见,最后只能悻悻地蹲了蹲身子,口中敷衍道:“见过奉恩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