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1）

梦是愿望的满足。——（奥地利）弗洛依德

㈠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一个崭新的世纪……现在，我将命李婋然小姐为副……我代表全体公民，感谢你的率先垂范，以身作则……”

这些断断续续的话，是我在黑暗世界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它过段时间出现一次，跟录音机似的循环往复，依次比上一回更清楚，但还是不足以让我了解到全部。

我从有意识起就是在一片漆黑中度过的，所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幸运的是，我还没有忘记外界和自己的基本信息；不幸的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失去了部分记忆——可能很重要。

可能是出于对外界的好奇，也可能是在这里呆得无聊了，我迫切地想尝试醒来，没想到竟会这么容易。

㈡

当这种想法愈加强烈，周围的黑暗世界像与我拥有心灵感应似的，默契地扭曲几下，撕裂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缺口；光线进入视野，我的手指动了动，耳边传来机器的嗡鸣；随着我完全睁眼，盛放我的睡眠仓也一同开启。我尝试大幅度活动，确定没事儿，这才出来舒展筋骨。

大脑迟钝了片刻，紧接着沉睡已久的记忆如海浪般奔腾汹涌，袭卷而来。我开始头痛，像拼图似的一一找齐了那些琐碎事。

年少时，我曾与几个坑人的狂热科学爱好者朋友组成“探天”团队，研究过不少东西，最后，我因坚持不同的意见被踢出去了。

最近三百年里，联合政府以宣传积极发展科技和研探天文为主，要求但不强求公民们敢于冒险，开扩视野。经过科学的大力发展，以至于普通老百姓到太空旅行游玩的梦想都被实现了。

古语里“上玄”原指宇宙，后来慢慢演变为对积极探究天外事物这一冒险精神的雅称，因而这几百年被赞称为“上玄纪元”。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上玄纪元19世纪中叶，那时候我正准备登上“应星号”太空高铁，一路到达终点站游玩赏景。

一般来说目前的睡眠仓只有两个用处:一是当船体遇难时，暂时充当保护人类的隔绝空间，二是充当以睡上一觉而“加快”时间的流沙瓶。

而我预定到达的终点距离上玄星仅十六光年，“应星号”以76.5km/s的速度飞出这点距离都是易如反掌，又因为是普通高铁，所以并没有安置睡眠仓。

我边思索边在周围乱逛几圈，不禁停下来紧锁眉头:这是个放有不少睡眠仓的房间，而仓内无一例外都是空着的。

我更加肯定，这不是我原先乘坐的高铁。那会是哪？其他人呢，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又出了什么事？

我余光一扫，蓦然定在旁边标有A-0001号的仓上。除了乘放我的A-00020号仓，它是唯二打开的睡眠仓。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本深蓝镶金的古典风日记，看起来很新。

我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果然翻出一枚薄薄的阅览芯片，给贴到日记封面。一派清新的浅绿色投影显示屏闪动几下，转化为满屏的数据，随着“正在分析中——”这么一行字出现才下一秒恢复正常。

阅读完毕。宏观的信息量像外泄的病毒入侵了宿体各处，欲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留下满腔的无处倾诉的沉痛。我一把扶住身前的仓门，以免摔倒。

原来我不是什么旅行者，而是“应星12号”星际战舰的副舰长。

㈢

“应星12号”是应星系列舰队的最新一个，由政府和部分中上层人士资助的用以探究宇宙的天文舰队。它曾在某一外星域的探索中遭到几艘不明战舰的疯狂围剿，是四十多名成员用智慧打破了窘境，逃出生天。

接着他们为发现一颗孕育了生命的星球而欢呼。经过商议，大家决定先派几名成员侦查一番。很快，侦查者们对此做出了回应：

这里的生物种类比较丰富，妥妥儿属“地广人稀”，而天然的矿产物却不少；这颗星球的统治者是k.锺玛西亚星人（后面简称k星人）——他们热情好客，以笑颜示人；各国国民之间也很是其乐融融，亲如一家人。

大家都是离家游者，没有谁会说不想家。现在好容易在浩瀚宇宙中发现了陌生而熟悉的同类，哪能不动容呢？

于是经过两轮投票，最终以44（赞成）：2（反对）的结果定了局。投反对的那两票都是谁呢？自然是我和另一名刚熟悉上的年轻姑娘。

敏感的她认为，在没彻底查清事实隐患前还不可贸然行事。倘若，这是一个陷阱或一场骗局呢？她对我说直觉告诉她，k星人向他们抛来的不是橄榄枝，而是做成美味蛋糕形状的毒药。

她似乎深信她的直觉并以此为凭据，怎么都不肯和别人站在一条线上，并且，她还想拉上保持中立的我和其他人一并竭力反对。渐渐地，我也有点犹豫了，于是找到舰长说明我们的看法。

对于我的反应，舰长始终不曾明确地表达过意见，只管劝——时时刻刻都出现在我身边不费口舌地劝，每一回感觉就像开盲盒那样的给你惊喜。

你以为我被劝服了吗？事实上……ok，是我没错了。

于是，我也试着反过来去劝那个反骨的年轻姑娘。经过几个小时的不懈努力，她终于也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