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一身穿明黄色缎绣龙袍的男子正伏于案前,身侧则是一身穿郡王服饰的年青男子,两人正在围着棋盘对弈,见我到来,那位年轻郡王起身准备行礼离开,却被皇帝制止。
我端着茶盘上前,将茶水置于案上,轻瞥的一眼却险将茶碗打翻。
不为别的,只因皇帝的相貌与四爷是一模一样,只是因岁月流逝,苍老了不少,也已蓄上了胡须。
我痴痴的怔在原地,一句「胤禛……」还未说出口,苏培盛忙上前扶好茶碗,解释道,“皇上息怒,这是初到御前侍奉的宫女,想是还不熟练,望皇上息怒。”
怔愣的情绪当即回来,心头苦涩。
是了,我现在并不是当年御前奉茶的马尔泰.若曦,而是倚梅园的余莺儿。
物是人非。
况且,就算是马尔泰.若曦,他又真的……愿意见我么?
皇帝摆手,“无妨。”又问,“就是你对出了「逆风如解意」的下联?”
“正是。”我垂首道。
“昨夜倚梅园风雪熬人,难为你除夕夜劳累修剪了。”他似是叹了一句,又道,“昨夜是朕唐突,害你湿了鞋袜。”
听到这句,我抬起头,万分不敢相信,当下咬唇道,“昨夜……湿了鞋袜的并不是奴才。”
殿内气氛当即一滞。
苏培盛在一旁更是着急,忙跪下来,“皇上恕罪。”
皇帝转动着佛珠,却看起来并不惊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乌龙。
他将我认成那夜的宫装女子,那我会不会也认错他为……与我相知相守的胤禛呢?
我垂眸,“奴才,余莺儿。”
“可有小字?”
我垂目看着殿内的雕龙地砖,心中苦笑,或许辨认也并非难事,只要问清一切。
只要……
“奴才小字……若曦。”
“咣当”,是苏培盛手中茶盘掉落的声音,但,面前的皇帝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真的认错了?
他只是放下佛珠,面容平静,“熹,寓意着来日光明灿烂,你的父母很有见地。”
“不是炽热之‘熹’,”我说道,“而是晨光之‘曦’。奴才父母只愿奴才‘若’晨光之曦,总有些微明亮,是为‘若曦’。”
“若曦。”他似乎是咀嚼着这两个字,“倚梅园红梅遍地,并不差你这些微明亮。但朕身边,却恰好少这样一抹梅香。”
“你可愿意?”
我一时不明他的意思。
只见皇帝接着说,“历来宫女册封均从官女子做起,如果你愿意,朕可以破例。”
听到这里,我已明白皇帝的意思,心下黯然,何必破例?如果不是他,那就算再抗旨不遵一次又何妨。
康熙年间的马尔泰.若曦听从了自己的心,难道雍正年间的我反而委曲求全了么?
我跪下身,“奴才不愿。”
皇帝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带着威压,“你是嫌弃位份太低?”
我声音平静,“无他。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
“皇上恕罪。”
殿内静默。
半晌,才听得皇帝的声音。
“既如此,传朕旨意下去。”
我垂目,等待自己的命运,或是赐死,或是再次贬到浣衣局,只是平静。
却听后面皇帝声音略有颤抖,“……封余莺儿为养心殿二等女官,负责奉茶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