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族学

苏氏族学在汴河边上白墙乌瓦围绕着七进的院落，邻近苏府，北面五进为男嗣学习之处，郎君们从北角门进。

　　南面两进为女郎学习之处，小娘子们从南角门进。男女学院中间砌了道粉墙，种满带刺的蔷薇，开了一个垂花门，有四位仆从看守。

　　由于苏府族学的声名不错，虽比不上京城中的国子监和女学，但也有不少与苏家相熟的人家子弟慕名前来求学。

　　男学院女学院各有十来间厢房。东厢房是学生午憩之处和先生们的休息处，西厢房是仆从歇息和厨房茶水间。

　　早间卯正三刻，正是苏府族学准备开课的时候。

　　苏月今日起了个早，背着云氏亲手缝制的书袋，身后跟着露秋和春雪二人，走进族学的大门。

　　她今日梳了照常的花苞髻，穿了一条芙蓉色的薄纱裙，裙裾飘飘忽忽的，腰间系了两束粉色流苏，衬得玉雪可爱，粉绒娇憨，让人看了便心生喜欢。

　　很快，女学院这边许多双眼睛便被苏月吸引了。

　　苏六既羡慕又有些嫉妒地瞧着进来的苏月，只觉得怎么这位刚回来的庶堂妹，竟生得比自己还好看。

　　本以为苏月毕竟是刚从江州那种小地方回来的，面对这种陌生的场面，哪怕是个美人胚子，但举止难免也会畏畏缩缩的，令人低看一眼。

　　可眼前的小女娘哪怕年龄不大，面对众人的打量，仍旧人气度从容，仪态得当，那种自带的气质，仿佛她就是天生的美人。

　　荣三娘则在瞧苏月的衣裳，只普普通通的的一条浅色挑线薄纱群，配腰间的两条细绒流苏，称得上是简朴至极的装扮，愣是被苏月这般模样穿出了女儿家的俏丽活泼。

　　最重要的是，这位好像是苏家刚从江州接回来的三房庶女，这才是荣三娘眼里的亮点。

　　大房的庶女苏八娘静静地坐在坐在角落，只抬怯怯地朝这边打量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眼去。其余坐在前排的世家小娘子，此刻瞧着门口进来的苏月，眼中也都各有思量。

　　苏月并未在意众人或好奇或鄙夷的打量视线，找了个位置适中的桌案，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坐。

　　春雪立即利落地为她铺好桌案的宣纸，又磨好足量的墨汁，这才矮身退了出去。苏月从书袋中拿出今日要讲的课本，正要翻开之际，桌案下袖口的一角却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苏月侧首，正正对上一双盛着笑的眸子。

　　可不正是刚刚看她衣裳看得仔细的女郎么。她穿着桃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容貌秀丽，看起来倒是更为年长一些。

　　“你就是苏家刚刚被接回府的苏七吧，我是姓荣，家中行三，单名一个‘芙’字，你可以叫我荣三。”

　　‘荣家’，苏月闻言眸色一动，心底划过一抹讶异，青衣巷的人家里，姓荣的只有一家，便是战功赫赫的荣国公府。眼前这位想必便荣国公唯一的嫡女了，她只是没想到，苏府族学竟闻名至此，便是荣国公的嫡女也来此求学。

　　也难怪前世自己不懂书文，不通文墨，会被苏家引以为耻了。苏家全府清正，从上到下都是俨然的文人做派，可惜出了自己这么异类，只怕苏家族学的脸后来都被自己败得干干净净。

　　心底这般想着，面上却不耽误，至少这位荣三娘苏月现在还不想得罪，她朝着对方友好一笑，眉眼弯弯，五岁的小女娘又乖巧又可爱：

　　“我姓苏，家中行七，单名一个‘月’字，姐姐也可以叫我苏七。”

　　荣三娘着实被眼前的苏月给萌到了一把，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荣三娘只觉得望进那眸子时水雾雾的一片，里面的纯真仿佛要将人溺死在其中，她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苏月的苞苞头，忍不住夸到：

　　“苏七，你的眼睛真好看。”

　　苏月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也不恼，因为她的眼睛确实很具有欺骗性，徐澈也曾说过，他最喜欢的便是自己这双眼晴。

　　再看荣三娘面上诚挚的神情，只觉得这位荣国公府的三娘子倒是个“一通到底”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爽利的紧。

　　恐怕也只有荣国公府那种人口简单的武将世家才能养出这种性子，一时竟隐隐有些羡慕。

　　门口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却是夫子到了，所有人立时摆正了姿势，包括刚才短暂交谈过的苏月和荣三娘。

　　夫子是位翰林院上退下来的老学究，穿着件略显宽大的文士袍，留着把八字山羊胡，说起话来声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禅意。

　　今日讲的是四书中的《论语》，难度有别于普通人家的先生给闺阁女郎所讲的基础的《女四书》和《女孝经》，分明是为了之后的女学入考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