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爷，你在那边还好吗？”商细蕊逐渐停了笑先开口。商细蕊知道程风台在二奶奶的照顾下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但南方湿冷的冬天他是领会过的，还是不免担心，他还记得风台走的时候腿伤还没有好。

程风台听见商细蕊的话心里先是暖了一片，随后笑着开口：“马马虎虎吧，还算凑合，就是有一点不好。”商细蕊听这话一下子就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一着急脑子里的哨声又开始隐隐出现，他把听筒拿开了遇一点，另一只手拍了拍耳朵。程风台在电话里听见动静，想起商细蕊的耳疾略带担心的问商细蕊：“商老板怎么了？耳疾又犯了？”

商细蕊满不在乎的回答：“没事儿，别说我了，你刚说有一点不好，是不是上海天气不好害得你得老寒腿了？”

程风台听见他的话简直哭笑不得：“商老板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我上一次受的伤都还没好利索，你倒好啊，还给我添上一个老寒腿，你是不是不想我好过啦？”

商细蕊不服气道：“是你说你不好的，还赖我，长胆子了你，别以为你去了上海我就没办法收拾你了！”

程风台仿佛看见了商细蕊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对着他吼的样子，就像以前一样，他心里想得紧嘴里也就顺着说出来了：“是是是，商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仅本事大，还是个暴脾气。”商细蕊才不管程风台的评价，鼻子里哼一声等着程风台的后话。

程凤台放缓声音开口："不好的就是太想商老板了，见不到摸不着的，不听见还好，这会听见商老板的声儿更想了。”程凤台哄人的话是张口就来的，但确实也是他的心里话。商细蕊听了他这话顿时就害臊了，红着脸回嘴：“青天白日的，你害不害臊！”

程风台爽朗的笑了几声接着说：“我这边太阳都落下去好几个钟头了，哪里青天白日了？难道商老板那里有另一个太阳不成？”眼看商细蕊又要急眼程凤台连忙接上：“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和你说正事。我现在人不在北平，但北平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你一个人我终究是不放心的，等过了年范涟就要去重庆了，我之前在北平还留了一些伙计处理事，留了两个人给你使唤，你见过的，就是上次那审人的那两哥俩。你们梨园行水太深，我走了难免会有人趁机给你使绊子，有什么你好不好下手的事就让他们去，牵扯不到你头上。”

商细蕊不服气程风台小瞧他反驳道：“我才不要你的那些黑道白道的伙计呢， 我自己就能摆平，你找的那两伙计还不够我一只手打的呢！”程风台晓得他的脾气，服软哄他：“我晓得商老板很厉害的，是我胆小如鼠的嘛，有他们在你身边我能多放心一点嘛，平时你该干嘛干嘛，不妨事的，你舍得让我担惊受怕又生病啊？商老板听话啊。”商细蕊虽然嘴上还在嫌弃程风台小家子气没胆量但还是答应了，之后两人又说了一段时间，程家的仆人来叫程风台去吃药休息两人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范涟在车子里等得冻得直哆嗦，他之前只想着离那腻歪的两人远点，忘了现在是年关，等到商细蕊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他差点喜极而泣。商细蕊几步路走到车边，摔上车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范涟的车里冷得像个冰窖一样，二爷的车里冬天都铺着垫子，可比这的暖和。范涟虽不敢反驳商细蕊，只得腹诽：这天气可不就是冰窖么。

车子发动之后范涟缓缓开口：“蕊哥儿，我翻过年就要去重庆了。”

商细蕊满不在乎：“我知道，二爷刚才和我说了。”商细蕊看范涟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直难受，很没好气：“你要说什么就说。”

范涟盯着商细蕊看了一会，最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蕊哥儿，世道不太平，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去重庆，好歹避一避，你想唱戏在哪不能唱，带着班子去不打仗的地方安安心心唱不好吗，以你的名声在哪不是角儿，干嘛非要留在北平。”

商细蕊拒绝的很响亮：“不去！我就在北平哪也不去！”商细蕊心里有自己的执拗，他知道现在的情况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就是不想走，这里是他和程风台相知，相识，相处的地方，锣鼓巷的院子里还有程风台给他载的梅花呢，他才不走，他要在这里等程风台回来，程风台答应他会回来他就在这等，哪也不去。这些话商细蕊是不会和范涟说的，他认定范涟不懂他和程凤台的感情。

范涟劝说无果也不强求:"得，还真被我姐夫猜中了，商老板给你。”范涟递给商细蕊一串钥匙接着说：“姐夫让我把小公馆的钥匙给你，说要是时局太乱，日本人找麻烦你就搬到小公馆去住，那里靠近外国人的地方，日本人不敢随便乱闯。本来我还想着你要是同意和我一起去重庆，那我帮你小公馆给卖了，你也好在重庆落脚，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商细蕊拿过钥匙，随意的扫了一眼，挑出两把钥匙问范涟：“这两把是什么钥匙？和其他的门钥匙不一样。”

范涟拿余光瞟了一眼回答：“那个啊，那个是车钥匙，我刚看见小公馆的院子里有辆车，应该就是这两把钥匙了。我刚可看见了，嘿，还是去年的新款，我姐夫真是。”

商细蕊没理会范涟，那是他和程风台住一起之后他买给程风台的。范涟让人把车子开到锣鼓巷停下之后又忍不住劝商细蕊去重庆，商细蕊说了一句不去扭头就下车走了，他只能摇摇头回了范家。

这年春节封箱期间，商细蕊几乎天天往东郊民巷的小公馆跑，不为别的，就为了开一开汽车，商细蕊研究了几天之后就敢开着车上街，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商细蕊破天荒的在范涟离开北平那天去送了他。

程美心在程风台走后不久就去了美国，范涟安置了蒋梦萍常之新夫妇才开始处理去重庆的事，这才拖到了年后。临走那天范涟拉着商细蕊左右道了好几遍珍重，最后商细蕊听得烦了直接赶着范涟上了路。

之后上商细蕊在北平的生活算是非常平淡了，开箱之后平时没事就去水云楼盯着，去香山走走逛逛或者就是在家看着梅树参禅。要说这段时间有什么新鲜的事，就是杜七常往他这里跑，为着躲薛千山。

程风台走后薛千山顶替了北平第一商贾的位置，自然也就被日本人盯上来了，他到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在如今这乱局混的也还不错，只是外面不好听，但像他们这样的人，说的好不好听已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最近薛千山感觉到日本人很可能会对他施压，为了不连累家里人，他正盘算着把家里母亲和那些个姨太太送出北平，还把杜七也算进去了，三天两头的想办法堵人，把杜七整的无处诉苦只能往商细蕊这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