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位勇者 琉璃篇下

06

勇者提出返回新手村的计划时，是在北国的庆生典礼结束后。

啡儿从自己的同僚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

那时，他正在北国阿尔莫蒂的国境内，距离恶龙盘踞的山谷不到200公里，与位处大陆几乎是另一端的新手村形成了鲜明而遥远的对比。

没人知道勇者为什么要在这个节点提出这样的打算。那作为「故事初始之地」的新手村，既没有他心心念的人儿也没有执念未尽的愿望。

是呀，为什么，会突然想回去呢？

他只是一个人造物，以一颗含有魔力的矿石为活动的全部动力。

不用喝水也不用进食，不会生病，亦不会因缺少睡眠而感到疲劳。即使在大雨中静坐上几个时辰也——

「你、不进屋吗？」

彼时，那绿油油的白发少女独自闯入他发呆的视线。

夏日的暴雨漂泼，在她身后落成一道白色的帷幕。是以黑灰作底色填充天地，顿时仿佛突然间有了活物的颜色。至于那一向嘈杂的世界，竟也会在此刻寂寥地仿佛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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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熟悉的配色，熟悉的家伙。

旧地重游的勇者是一句话也不说。

衣服是他离开时穿的衣服，人也依旧是离开时既定的体型。

他那双有着十字花的眼睛依然呈现着天空的蓝色，只是相比起第一次见面而言，那明亮的宝石此时似乎也已有了灰尘与划痕。

他先是一言不发的杵在新手村的门口，直到被路过的啡儿再度认出。

啡儿（邮差）诶，是你呀

接着就被捡回了登记处。

与他第一次到访不同的是，新手村对他的「引导」工作已经完成，从秩序的角度来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麻烦”他的事情了。

看板娘十分客气地表达对他的赞赏和感谢：

他曾昼夜不休，仅用四天就完成新手村全部委托和探索任务的记录，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令人难以超越的传奇。

接着，看板娘十分客气地告知他最好离开。

可惜，这客气的话还没来及说完前两个字，那一旁的啡儿突然打岔说，想推荐勇者去村子周围活动活动。

啡儿（邮差）村民都十分感激你对村镇建设做出的贡献

啡儿（邮差）加上你最近的故事在世界各地流传，孩子们一定也想听你这位大英雄亲自讲一讲自己的冒险故事！

只要，他愿意的话。

听完啡儿的发言，勇者03先是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慢悠悠地把身前的委托板是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

看着他的举动，啡儿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她身手拉了拉他的斗篷：

啡儿（邮差）诶，这不是委托哇

啡儿（邮差）奇怪，你不远千里的回新手村

啡儿（邮差）就只是为了接委托？

勇者沉默。

他像这般沉默已经许久了。却是第一次因为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而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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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什么是人偶呢？

是被生产、被加工、被批量端上市场贩卖的「东西」呀。

那，什么又是人形呢？

是有名字、有故事、有着自己行动和能力的「人偶」呀。

纵使无法被感知，眼睛也完全看不到，那用以牵连的丝线，是自创造以来就从未剪断过的东西呀。

这世界被恶龙带来的恒夜与暴雪环绕。黑暗、寒冷、饥饿……无不触发着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和底线。

为了斩杀只会制造灾难的凶兽，就必然要选出足以屠龙的勇者。

这是这世界运行的规律，亦是不变的秩序。

但是，屠龙者必然一定要是人类吗？

世界对此不予言语，而人类的尝试也就此展开——赋予它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外型，然后再用魔力推动机械来支持它完成各项活动。

他将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忍与毅力，将有最为卓越的剑法与格斗技巧。前人赋予他经验，后人教导他知识。他将以最快最省力的方法解决一切拦在他勇者道路上的障碍。

这就是人形诞生的本质与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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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勇者03离开了。

在次日的拂晓到来之前。

新手村的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这位勇者曾经回来过，对他们而言，这位勇者其实从未回来过。

他一如既往地走在过去重复了无数遍的小路上。当那黑色的斗篷穿过村口的分岔时，屋里那位看板娘是浅笑着向他颔首以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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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的秩序仍在继续。

仿佛，是昼与夜的交替，是寒与暑的轮转；是天空中流动的浮云，是海岸边汇集的溪流；是飞鸟的振翅，是狡兔的疾走，是染白了草叶无数的霜花，亦是后来凝结其上的露水。

对那些自睁眼见到这世界起就被赋予屠龙使命的人偶来说，到底是HE还是BE呢？

对于那些偏执研究和创造它们却不尽职尽责的儡师而言，到底又该算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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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搅和着杯子里加了糖和牛奶的咖啡，啡儿望着前方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

「所以，即使他明知道结局也还是……」

声音却没有传递出的勇气。空气里始终只有锡勺碰到杯壁，发出清脆而颇有节奏的韵律。

「可是，你为什么要叫他03呢？」

世界沉默，甚至不允许他人发声。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而不比那锡勺的碰撞更为有力。

啡儿（邮差）03……是

啡儿（邮差）序号吗？

央宁（看板娘）是型号。

看板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