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方应看用尽手段的来寻求合作,羲尧更偏向于诛心的威胁。
细柳镇到京城又是坐船又是快马加鞭的几个时辰,方应看算好了羲尧何时回来,专门写一封信等着她赴约。
可羲尧铜墙铁壁,向来疑心最重,让她相信方应看会诚心诚意的和她联手,还不如让她相信猪会上树。
此人野心勃勃,虚伪至极。
惯会装天真无赖。
“小羲大人,据我所知你自假死之后便销声匿迹,而今冒死回到京城,除掉蔡京是其一,其二恐怕与金风细雨楼的白副楼主有关吧?可他若是知道了你是当朝枢密使,他该作何想法?”方应看情绪平复的极快,从腰间抽出价值连城的泥金扇,用一侧的扇骨轻轻拍着掌心。
皮笑肉不笑的,有几分阴狠之意。
金风细雨楼一直是不入官门不找靠山,很少接触朝堂,也不屑与之为伍。
羲尧为了方便藏身弄了个假身份糊弄了过去,想要离开金风细雨楼随时可以。
但是白愁飞是她计划中最为意外的一环。
方应看在乎的是命,是权利,是巅峰,是无所畏惧称霸武林。
羲尧看重的是大宋,是百姓,是海晏河清。
白愁飞确实不在她以后的设想当中。
他飘零来,亦飘零去。
白愁飞向往的最高处,不是羲尧的归宿。
陪着他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方应看用白愁飞旁敲侧击的试探羲尧,是学她威胁,诛心而已。
顺便提醒羲尧,她的住处已经为他所知。
羲尧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平稳的样子,她看着四分五裂的桌子叹了口气,可惜她那一掌用的力气太轻,应该将人狠狠地贯穿到一楼才对。
她轻飘飘的开口:“下次相邀,望小侯爷多多费心思于待客之道,备好茶,穿好衣,有个好人样。”
“切记,别拿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你也知道我下手没轻没重,那人没死是侥幸,小侯爷需得有所掂量才是。”羲尧看似没回他,实际将人骂了一顿,你威胁我我威胁你,就看谁的筹码大了,“希望下次,小侯爷能亲自试一试我的太玄拂衣。”
她的自身功法渡厄本就诡谲多变让人防不胜防,再结合她父亲的赤冶锏功法糅合成的太玄拂衣除了几大高手,很少有人能敌得过。
方应看不容小觑,若真能交手,正好用太玄拂衣试探方应看的武学上限。
“有机会定会和小羲大人比试。”换做四五年前的方应看听到这几句明里暗里都含有嘲讽的话,怕是当场就会控制不住脾气。小孩子心性慢慢的磨灭在过去,现在听听不过几句话罢了,听完随风就散了。
方应看勾唇笑了笑,对于和羲尧联手这件事儿始终没死心,“看来今日谈不拢,但不妨事,明日后日还有很多时日供小羲大人考虑。可本侯耐心也有限,说不准哪天就约了白副楼主,若是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小羲大人见谅。”
“告辞。”羲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田字酒楼。
方应看如何做是方应看的事情,关键是在白愁飞身上。
白愁飞对羲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羲尧一肚子秘密,瞒着爱人,瞒着金风细雨楼,瞒着待她如亲姐姐的温柔。
不管怎么化解,他们二人注定会心生嫌隙。
——“不要被情爱左右。”
羲匀柳去世之前同她讲的。
就如他不爱戚闻鸯般,相敬如宾,又从不用心。
羲尧一直不懂。
如今她懂了,因为不允许,大多身不由己。
无法相守,躲躲藏藏,谈何爱意。
不知不觉的回到了临言坊,时穷一直在门前来回转悠,看见羲尧回来,急忙的跑上前,有些着急:“主子您可回来了!白公子被六分半堂的人带走了!”
羲尧把斗笠摘下,随手挂在一旁的椸架上,问她:“你确定是六分半堂?”
“还有刑部的任劳和任怨。”乃见端着热乎的姜茶从临言坊的小厨房里面走了出来,听到羲尧如此问,答了句。
“他自己主动被带走的?”羲尧心下了然,想到某种可能性,再次问道。
时穷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那无事了。”羲尧接过乃见端给她的姜茶,喝了一口,又辣又暖胃,四肢都跟着舒坦,“他有办法解决,不必担心。”
时穷:“...这样啊。”
果然还是她主子了解白公子。
“白公子应该会见到雷大小姐吧?”时穷眨眨眼睛,一屁股坐到屋内的木椅上,铃铛又响了起来,很是清脆,“我可不信雷大小姐能无动于衷。”
“雷纯最在意的是苏梦枕,而苏梦枕又很是在意他的兄弟。白愁飞被刑部的人带到六分半堂,雷纯不可能置身事外。”羲尧挑眉,轻笑:“雷大小姐心心念念的可都是她的苏楼主,自是不可能让白愁飞受伤,要不然两派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时穷不理解:“真是复杂,明明相爱,却是敌对。”
乃见向来会接他妹妹的话茬:“这世间复杂的事情多了,哪有都能想明白的。”
时穷对乃见做了一个鬼脸:“我感慨一下不行呀?”
乃见没理她,去把敞开的窗一一关紧。
不下雨估计也会起风。
羲尧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乃见道:
“你现在去写封信给予弱,让他查一下陆怀远,他身边的所有人一个不落的也都要查。”
方应看和陆怀远以好友相称多年,他每次去洛阳总要去知府府邸找陆怀远叙旧,如果他找的不是陆怀远,仅在一个府上,能找的也没多少人。
方应看将其视为后手,以此用来牵制羲尧。可羲尧怎么可能让他如意,该利用的就得利用。
毕竟是方应看他自己没忍住亮出底牌,让她察觉出一丝隐晦来。
乃见恭敬应道:“好,我这就去写。”
“那我呢?”时穷指指自己,“我没什么可以帮到主子的嘛?”
“有,你去沃夫子家里探探情况。”当年沃夫子也参与了围剿关七一战,关七出来后,必定要找人算账。沃夫子就是其中之一。
哪怕关七不去,沃夫子也会出山。
羲尧担心会出事情。
时穷立刻站起身来,“明白。”
等二人一走,羲尧瘫在美人榻上,拿出了一枚手掌大小的令牌。
——龙凤盘旋,金银相融,整体庄重肃穆,落在手心又轻巧无比。
——此乃生死令。
羲尧猜,方应看如此执着与她合作,一是想杀蔡京,二是无非和蔡京一样,想要得到生死令。
一个不知其作用的令牌,竟然能引起多方大动干戈,还真是让她好奇。
至于杀不杀得了蔡京,不是她能决定的,蔡京也不能死于她的剑下。
一切都需要天子定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