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知府府邸。
白墙一丈,黑瓦覆盖,有团团簇簇的木香花从墙上窈窕而出,气韵生动,颇有雅趣。庭院一处假山流水位于中央,回廊九曲,雕甍绣槛,飞檐凌空,旖旎风光,气派至极。
闲云阁中,陆怀远和方寒昇对坐。
“崤桢,最近京城并不太平。”在私底下,方寒昇喊陆怀远表字,随和得紧,一贯带着的冷漠也破了个壳,露出里面的柔软来。
江湖两大派为一个白玉匣子大打出手,里面内容外人始终不得而知;六分半堂想要阻止苏梦枕登楼主位未果,事情暂时尘埃落定。
近些日子,风云飘摇,远在洛阳的这两位也感觉出了江湖的不平静。
都不是些好相与的。
就当捡了个乐子看。
陆怀远哼笑了声,喝了口热茶:“洛阳人杰地灵,富甲如云,江湖人士也大多有勇有谋,都是些声名远扬的英雄。他们掺和不到京城,不管京城太平不太平,恐怕他们也免不了想投奔之心。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利弊参半,在我看来,金风细雨楼在用人方面略胜一筹,此战一了,想投奔的心思活络,也能理清一二。”
金风细雨楼办事章法有成,又不随意践踏人命,是个好去处。可要是想在短时间内出人头地,去六分半堂即可。只要能力到了一定地步,还能谋个堂主位置坐坐,比起从底层小喽啰做起,谁不想一步登天。
方寒昇看向院内墙上挂着的、有着蓬勃生机的、黄白相间的木兰花,勾了勾唇,话锋一转:“我一直觉得赵家那场火来得蹊跷,派了人守着,还真发现了一些事情——有京都的人——他们去了赵家,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成昀,此事咱们掺和不得,停手吧。”陆怀远坐上知府位置没过三年,就把洛阳治理得十分有序有条理,上下无不称赞。可在这背后,也是他亦步亦趋的揣度下来的活命路,有些可以管,有些管不得。他不能任方寒昇继续查下去,在乱世里,有权利也不一定活到寿终正寝。
方寒昇叹了口气,把视线收回来,盯着茶杯里的茶叶,神色认真:“当真苟活么?”
他又问:“崤桢,你愿么?”
——崤桢,你愿么?
自然是不愿的。
施展自己一腔抱负,为百姓忧,为庙堂计。但是这些,牵连得太多,一不小心,尸骨无存。他不免想到当朝宰相蔡京——大观三年,太学生陈朝老上疏追究蔡京十四大罪状,即:渎上帝,罔君父,结奥援,轻爵禄,广费用,变法度,妄制作,喜导谀,钳台谏,炽亲党,长奔兢,崇释老,穷土木,矜远略。
这十四大罪状一出,朝廷风云变色。
大观四年五月,御史张克公议论蔡京辅政八年,权震海内,轻易赏赐以蠹国用,凭借爵禄以市私恩,役使工匠修缮舍第,动用漕船运送花石。不轨不忠,共数十事。先前,御史中丞石公弼、侍御史毛注多次弹劾蔡京之罪状,没被允奏。但官家需要权衡,遂下令贬蔡京为太子少保。
蔡京年过半百,于政和二年,也就是今年,官家将其召回京师,再次为相。
蔡京手段狠厉,无人不惧,和已逝世的枢密院前枢密使羲匀柳齐名,羲匀柳没他那般残忍无道,却也为文官所弃,骂其不忠不孝,杀母戮父,养其女于皇宫中,享无边富有。
他们都不是干净的人。
如果他想从知府的位置往上爬,会经历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他不想让自己变得不干净。
方寒昇想让他干干净净的走一条人上人的路。
可这又怎么办得到。
“成昀,我手上不沾同僚鲜血,脚下没有遍地饿殍,身边也无奸佞不义,我凭借我自己能走到今日,我很知足。”远方鸟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寺庙佛音,免贪嗔,驱罪恶,竟让心中平和了许多,“若百姓处于水深火热,我定当万死不辞。江湖上的事情就让江湖里的人自己烦恼;若火烧到朝廷,没办法避免,我也定当奋不顾身。总有一日海清河晏,你、我、天下百姓、一草一木,皆处桃花源。”
方寒昇笑着看他,一字一句:“会的,你所愿也是我所愿。只是我所忧并不在江湖,赵家与朝廷脱不开关系,那位...在洛阳居住过一段时日,我怕会和那位有关系。”
那位,指的是蔡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朝廷安稳,能掣肘住蔡京,他想要做些什么也会被压制,短时间内不会翻起什么大浪。
陆怀远下意识的把蔡京身边的元十三限排除在外。
因为他认为江湖上的人不会闲的没事干扰朝廷。
予弱和兹矣在房顶上听了一时半刻,相互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予弱道:“那个幕僚和主子猜的一样,咱们用递消息过去么?”
兹矣摇头:“不用,没有铁证,还是得等。赵家周围出现的人盯紧了,一有风吹草动,主子说了可以先斩后奏——立马联系生死阁兄弟。”
予弱:“好。”
-
羲尧被白愁飞拉着跑,白衣和红裙缠绕,惊艳了一街的春色。
后面追着他们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道温柔和王小石做了什么,惹了麻烦,本不关他们的事,叫了一声“大白菜”和“阿尧姐姐”,羲尧和白愁飞只能被迫跟着跑。
白愁飞还没来得及等摊主解卦象。
左拐右拐的跑进了一个小巷,白愁飞拽住羲尧没有跑了,两边巷口都有百姓看热闹,白愁飞左手抽刀,右手牵着羲尧。
白愁飞声音发沉:“来。”
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一不小心伤了人可别怪他。
羲尧也不想被他们追着跑,短刀滑进手里,一脸冷冽,冒着寒气。
两人一时间忘了牵着的手,在别人看来倒像一对江湖侠侣。
巷口的人散了。
追着他们的人外强中干,看着两个人亮了刀子,直接就吓破了胆,转身就跑。
“去找温柔他们吧。”羲尧把短刀收回去,才发觉自己的手被白愁飞握着。
手指还是有点冷。
手心温热的,攥着还挺舒服。
皮肤细腻的比玉还滑。
他练刀练武这么多年,怎么养的?
羲尧下意识的捏了捏。
白愁飞看她,泪痣被睫毛轻轻拍了下,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落入眼里,像——圣洁的光。
羲尧:“......”
难道要继续握着?
她这想法刚冒出来,白愁飞就轻飘飘的松开了她的手,语气变都没变,“去找他们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心跳如擂鼓。
——
秦有关蔡京历史皆来自于百度资料。结合了一下。相当于背景。
秦还是得说一句,蔡京被贬为太子少保的时候是居住在杭州,不是洛阳。
秦还想要多多评论嘿嘿我也想知道大家觉得我写得怎么样,集思广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