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聚细柳（五）

水光波粼之上，照野酒馆的灯笼随风摇曳。

隐约的血腥气在风里隐匿。

羲尧微微挑眉。

王小石走近，笑着对白幽梦道：“你身手这么好，幸亏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谢谢你的帮忙。”

温柔没见着白幽梦拦下六分半堂的马车，一时间有些疑惑：“帮忙？他帮什么忙了？”

“是他拦下了六分半堂的马车。”王小石坦言，明亮的眼眸里尽是对白幽梦的欣赏。

那时他说——“你我联手，护住这匣子，一起杀出细柳小镇，这样不是更能成名么？”

今夜要是没有这个白衣男子拦住六分半堂的马车，估计更为血雨腥风。

“今日你算逃过一劫，不过我相信接下来会有更多麻烦找上你，像你这样江湖经验尚浅的，我有个提议。”白幽梦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与王小石道：“你把匣子交给我，或者把你也交给我。”

羲尧抬头看白幽梦，嘴角勾了勾。

这话，换个姑娘听，定是满脸绯红，恨不得随君远走高飞。

倒是好玩儿。

温柔当然不同意，她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又护住王小石，道：“不行，他是我罩着的人，再说了你又帮了我们，我就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自己人怎么还能抢匣子？”

羲尧又没忍住笑。

笑声很轻，引来了三个人的视线。

美人言笑晏晏，烛火勾勒，出尘如神。

白幽梦看了她一眼，眸色一深。

羲尧端着酒碗：“你们继续。”

白幽梦想到那个匣子，抿唇：“不给我匣子也行，那你要让我知道这个匣子里装着什么东西。”

十几路人马命丧于此就为了一个匣子。

白幽梦略微好奇。

王小石将白玉匣子递给白幽梦，“给你也无妨。”

“小石头，你不能给他，这是我师兄的匣子，怎么能给他呢？”白幽梦立刻把匣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温柔愣了愣：“空...空的？！”

羲尧这才站起身来，走到白幽梦身侧，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小石，“在那盆青花里吧？”

他刚来照野酒馆就拿出了那盆青花。

应该是试探他的接头人是谁。

王小石没想到羲尧猜得如此准确，“确实是在青花里，只不过我的接头人被某些东西蒙蔽了双眼，没看出来。”

温柔惊讶：“在花里呀？”

羲尧与白幽梦对视，皆皆失笑。

王小石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一夜波澜周折，不过还好，算是平安度过。

接下来王小石他们如何面对六分半堂，又如何顺利将那个东西交给苏梦枕，说不准事态情况，只能凭天意走一步看一步。

-

翌日，万里无云。

清透的天与海的蓝湮没了边际。

羲尧与白幽梦站在海边，任风吹拂。

一条白色面纱从一侧飘坠而来。

羲尧抬手勾住，“姑娘家的面纱。”

白幽梦不太在意，“大抵被风吹掉的。”

又一阵风吹过，面纱从羲尧指尖飞远。

这时，温柔和王小石跑了过来。

温柔看见海的辽阔，惊叹：“来细柳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这么好好看海！”

王小石更想身如海，心如镜，也想在天地之间无拘无束，他道：“在海上，白日里有飞鸟环绕，夜里还有星空倒映在海面上。有时候还有发光的鱼群穿梭，整个天地都在手边，触手可及。”

白幽梦却道：“这大海的风景就算再美也比不过京城，八方争凑，万国咸通，那才是真正的美景。”

羲尧出自京城。

但她并未觉得京城有他说的那般好。

污泥横流，不为外人所知。

哪有什么纯粹的美。

王小石见羲尧一直与白幽梦一起，便将她当成了白幽梦的同行人，问：“那你们想好了么，要不要跟我们一块上京？”

羲尧自然是要回去的，若是碍于她的身份危险，她定是要选择离开。

但是...搭伴儿也不是不行。

白幽梦觉得王小石这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特别天真，但又没说出来，只是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可是要抢你匣子的人，你就这么相信我？”

王小石道：“我说过我们俩早就是朋友了。而且你帮了我。在六分半堂眼里，我们俩早就绑在一块了。”

白幽梦叹：“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管他什么原因呢，闯荡江湖，能遇见就是一种缘分。”温柔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挽住羲尧的胳膊，笑道：“我看呀，就是老天爷注定我们四个在一起。”

羲尧：“......”

这温家大小姐倒是活泼。

还是第一次有人挽她的胳膊。

新奇。

王小石也跟着笑，“不过我们都要一起上京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羲尧把姓氏隐去，“叫我阿尧便可。”

提到这个，白幽梦情绪明显有了变化，“说到这个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一片林，两座墓。

“冥冥重泉哭不闻，潇潇暮雨人归去。”白幽梦跪于墓碑前，端着一碗酒，“爹，娘，这碗酒孩儿敬你们。”

羲尧注意到了墓碑上的几个人名。

温柔问：“旁边的墓是谁的啊？”

白幽梦说得轻松，仿佛说的不是自己，酒也撒了个干净，他道：“是我的。早在二十年前战乱之时，我就和父母走散了，那个时候他们认为我死了。当我父母去世的时候，乡里人也把我的名字刻在墓碑上。”

看不清字，温柔又问：“这上面写的是白什么飞啊？”

白幽梦抽出腰间飞刀，在墓碑上刻了一个字，木屑掉落，那个字缓缓现出了模样，他站起身，“愁。”

温柔：“白愁飞？”

“这个愁好。李白诗里说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古人有江山之愁，万古之愁，能愁是做大事之人，愁在高楼之上，但仍要展翅飞翔。这个名字好。”

白、愁、飞。

他的名字。

羲尧眸光淡淡。

这个愁字，但愿是好的。

白幽梦是白愁飞混迹江湖的化名，还有很多他曾经用过的名字，都封藏在了过去。白愁飞道：“爹，娘，孩儿白愁飞从今日起，或天风海雨波澜壮阔，或扶风带雨顾盼生辉。我都要闯出一番事业。”

“白爹爹，白娘娘，你们的儿子白愁飞已经认祖归宗了。希望你们保佑他事事顺利。也保佑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温柔作揖。

王小石把白愁飞当成朋友，说的话也是出自肺腑：“白大叔，白大婶，从此以后白愁飞就是有朋友的人了。你们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只有羲尧未开口。

白愁飞看向她，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

羲尧最后只说了四个字：“愿你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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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白愁飞不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