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念想

男女授受不亲，姬矢准死活不肯就范，捂着衣领任凭阿柳如何拉拽都纹丝不动，折腾半天，阿柳反倒把自个累得气喘吁吁：“哥，我求你了，你就洗个澡吧，味儿太大了！”

好像，是有点臭。

低头闻闻，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汗臭味险些让他自己被呛到，面对一脸“你就说是不是吧”的表情的阿柳，姬矢准颇为窘迫：“抱歉，我会好好洗澡的。你先出去吧，请放心，偷懒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的。”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以前还在报社工作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收拾好吃完早饭的餐桌，穿上前一晚刷干净的鞋子满怀朝气出门了。

真让人怀念啊，清晨时分的车水马龙，匆匆穿梭人群中，晨风摇曳街道两旁的大树，树叶被吹动层叠起伏的声浪。

姬矢准闭上眼潜进池底，水流彻底淹没他，爱怜抚摸这具百孔千疮的躯体。大脑放空，犹如徜徉在看不见尽头的安宁之海，海的那边，永远不会让人联想到任何与痛苦有关的东西。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

另一间浴室内，阿柳脱去身上所有衣物，解开长发散落腰间。水雾弥漫整个浴室，她伸出手指覆上镜子，拨动几下，不知是随意，还是习惯性在起雾的地方写下那个人的姓氏。

从那个雨夜分别，已有四载。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满二十岁了，按照原定规划，二十岁这年，她会鼓起勇气向那个人告白，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人这一生，倘若年少时遇见太惊艳之物，是会花一辈子去回忆的。

心中挂念之人，隔山隔海，隔着长风深谷，进不得，退，不舍。

思及故人面容，阿柳蹙起眉头，一颗清泪滑下脸颊。

想必与姬矢准的相遇，也是因为两人皆怀抱此生无法再圆满的遗憾吧。

阿柳不打算对他的过往去刨根问底，这偌大的世界，缘分二字淡薄如水，指不定哪天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悲哀的想法。

阿柳垂眸，指尖衔起胸前不知何时白化的一缕长发，这是生命的预警，在情绪波动很大且为负面情绪时，身体会出现异态。因为这个原因，十七岁那年，思想古板的父亲将她逐出了家族，除了每个月的巨额生活费之外，再无任何交流。

家人的绝情，是造成阿柳性格奇怪的部分原因。

说得好听点，是流落在外的名门望族之女，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从小到大被当做人偶摆布，查出不治之症后，判定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可怜虫罢了。

要是能再见一见那个人就好了，贯穿她整个青春的暖阳啊，如果他在身侧，断然不会像如今这般感到迷茫惆怅。

姬矢准太累了，泡完澡连水都没擦干就往房间里钻，难得一夜无梦，次日起床时，热腾腾的早饭已经摆在客厅桌上，阿柳正坐在沙发上码字，互相瞧见时，姬矢准率先问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