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事有因果

却见一处滚石从半坡上簌簌掉落，夜司辰定睛看去，在两个小娃娃看不到的地方，一双贪婪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底下的两个娃娃，在黑暗中看不清样貌。

而两个娃娃却互相靠在不高的礁石上看着海上波光粼粼的海浪各自说着话。

海风带来微咸的气息，硕大的海豚从海面掠起，看着这一幕，二人都张大了嘴巴。

“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我怎么会在这？清醒过来的安沫沫心想到，向四处看去，却是一片的夜色，再看向自己的手，并非她纤细修长的手，更像是一个孩童的手，她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但想起身的她，却发现她根本动弹不了！小时候的她看着海面还在笑吟吟地用鱼尾拍打着凉凉的水面，溅起浪花。

而现在的她就像个龟缩在小时候的自己身体中旁观的人。

那身边的一个青蛙雨衣套装的小男孩从礁石上跳了下来，对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挠了挠头，“天太晚啦，我得回家了，不然爸爸妈妈该担心了，小沫沫再见啊！”

“好！那安安哥哥再见！”

我记得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来着。安沫沫回想了片刻否认了这个人类男孩的存在。

看着小男孩不依不舍的回头，然后从不远处出现的一个满是胡渣的看着有些猥琐的男子出现在了二人视野中， “顾家小娃？这是？”

男子眼中的精明从眼底极快的掠过却被屏幕外的夜司辰捕捉到了。他跟偷看的人是同一人！

“林叔叔，她是我新交的朋友，叫沫沫。是一条美人鱼哦！”男孩骄傲地拍了拍胸脯，跟男子介绍着他的朋友。

“哦～美人鱼啊……”男子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礁石上坐着的小人鱼，目光里的侵略跟不怀好意丝毫没有收敛。他可是听说，人鱼可是大补呢！连上面当官的都传的神神叨叨的，吃一半再做个人情卖了，能捞一大笔吧！

那小子，还好没让他说出去。男子想着嘴角流的口水更多了，饭后他正准备过来海滩这边捡捡海货好第二天卖个买酒钱，就见到那村头那游手好闲的李家小子扒在一大片暗礁上面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就摸上去准备吓那小子一把，哪成想那小子也是个胆小的，他一巴掌拍上那小子的肩，就屁滚尿流地从礁石上忙不迭地往旁边跑了。

这一看，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人鱼，可是稀奇的物种啊！林峰才一口泛黄的牙在暗处磨着，见那顾家小娃想走，那小人鱼也要跑的架势。赶忙跑下了暗礁，他可不想这白白的大便宜被人占了去。

“您好，林叔叔！”小沫沫乖巧地低头跟男子打招呼，这是她第一次跟人类打交道，感觉很新奇。

“你好呀！小沫沫，这么晚要不去叔叔家玩会怎么样啊？叔叔家的小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呢！”林峰才走上前去，话语蛊惑道。

快到小沫沫所处的礁石旁时，似乎是感觉那林峰才身上的烟熏味的不适，忙摇了摇头，乖巧道，“林叔叔，对不起，我要回家了，下次去您家玩吧！”

那林峰哪会就此善罢甘休，紧了紧别在腰侧的匕首，想着小沫沫那人身鱼尾的模样，定是能卖个好价钱，语气也带了几分急切。

“叔叔家离这儿近，顾家小娃你说是不是？要不你们一起去也好呀！叔叔家昨天买了不少好吃的鸡蛋糕呢！现在还香软糯实的很。”

小男孩思考了会，林叔叔昨天回村从县城带的一大包东西里，鸡蛋糕似乎也有许多，想到上次吃鸡蛋糕还是在爸爸从外地工作回来，不由得信了林叔叔的话三分。

“是，林叔叔家是村里离这边海滩最近的了，十几分钟就能回来了！沫沫，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就一会一会，那鸡蛋糕可好吃了！我保证你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零食！”

“真的？”不大相信的小沫沫看着安安哥哥那认真的模样，噘了下嘴，会有糖果好吃吗？她可不信。

“我发誓，鸡蛋糕肯定比糖果还好吃！”小男孩认认真真地举起肉乎乎的小手，生怕小沫沫不相信那样。

看着男孩格外认真的样子，小沫沫扑哧笑了出声，“那我们怎么去呀？安安哥哥？”

这可就难倒小男孩了，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带她过去，他力气小，肯定是背不动小沫沫的，还在苦苦思索的小男孩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点醒了。

“叔叔我背小沫沫去吧！叔叔力气大！”正说着，林峰才转过身弯下腰来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小沫沫可以趴到他背上。

“对呀！可以林叔叔背……”小男孩抬起头，皱着的眉毛也舒展开来，但在看到那飞溅的鲜红色鲜血时，眼睛睁得格外的大。

他是不是眼花了啊……

屏幕外以及旁观的安沫沫，无一不看到那把尖锐的匕首，是这个人类在小沫沫靠上他背上时，右手猛地抽出往后面扎去的！

“人类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呢。”

小沫沫口里吐出一股血沫，无力地向后倒地，再也没了先前的乖巧。

“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怪物，腥臭的鱼腥味！乖乖跟我回去还能卖个万把块钱，也不浪费我这衣服了。”林峰才一口唾沫往地上的小沫沫吐去，狰狞的面孔看着底下的人鱼哪有了先前的讨好，嫌弃地拍着后背沾染到的血渍。

真晦气！林峰才瞥了一眼还在旁边的顾家小娃，呆愣的模样，肯定是吓傻了，也不管他了。想着便粗暴地一手抓起小沫沫的鱼尾，就要往家里走去。

路过小男孩时，林峰才一脚踹在小男孩的腿上，几乎将男孩的腿踹断！男孩被踹得骨碌碌的滚到一旁的土堆里昏迷不醒。

还想着吃他家的鸡蛋糕呢！真是想得美！林峰才连呸了好几个唾沫，眼刀剜了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娃一眼才回头往家赶去。

拖行的血迹宛如蜿蜒的小道，海滩上尖锐的碎石剜下几块带着血沫的粉色肉块，看得屏幕外的夜司辰怒火几欲立马破空而入去给这不要脸的人类尝一尝同样的割肉之痛！

同样感觉到痛楚的安沫沫哪里料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拖行在地上，而且还是在幼时。但，她的记忆里分明就没有出现过这一幕。

人鱼族的记忆力是天生的过目不忘，不同于普通鱼类，哪怕是最模糊的事，人鱼族也能记起一二。安沫沫心想道，眼前的一幕幕却又是真实发生的，难道是她忘记了？还是？

一瞬息的窒息感从看不到底的黑夜里压迫而来，将来不及反应的安沫沫顿感身体飘忽到了半空之中！也渐渐跟随着小时候的自己一同陷入昏迷。

雨夹杂着闪电呼啸而来，雷雨中，一道刺目的闪电从空中闪过，林峰才回过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穿着古典燕尾服的儒雅男子手持着一把浅色雨伞站立在那血迹中。

再一看刚刚捕获的人鱼哪有了半点影子，林峰才恼怒地跺脚，看向燕尾服男便多了几分怀疑，暗暗咂嘴，“这人在刚刚我抓这人鱼的时候都没有动静，倒是下雨了，就不知道哪冒出来这么个人…”

林峰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拿着匕首的手也放到了背后，想要旧计重施时，“哐嚓——”一道惊雷一瞬从苍穹中划过，林峰才才看到那悬空于高空之上的一个硕大的圆形水球，里面包裹的正是他刚刚捕获的人鱼！

雨水在触碰的水球的一瞬便顺着水球边缘滴落。

而那个燕尾服男没有打开伞，头发、衣服上、各处都是干燥无比！

“你你是个什么……鬼鬼，鬼！对！你是鬼！”林峰才猛地腿软瘫坐在地上，口里分辨不清地说着来人是鬼的话，匕首也掉落在一旁，恐惧攀附在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脸上说不清的滑稽。

人总是对超出自己寻常范围内的东西定义为鬼怪。

雨水的冲刷下，那似有似无的尿骚味还是惹的燕尾服的男人皱了眉，“现在什么垃圾都能骑在人鱼族头上了吗？”

再看向头顶上包裹在水球中的小人鱼，燕尾男无奈叹了口气。他哪里没见过那人鱼族的小公主，本以为是个精明的，没想到还能被一个没用的人族迫害成这般模样。

燕尾服的男子认命的抬手间在半空中虚抓，那吓尿了的林峰才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拔地而起，连哭喊都无法哭出声。一连将同样倒地的男孩消除完记忆后，走向了背后的大海。

目睹一切的夜司辰呆立在原地，那燕尾服男的模样，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年轻的父亲，夜鱼族的王。

画面斗转至一处华丽宫殿，互相交流的二人，以及台下昏迷不醒的捆起来的林峰才。屏幕外的夜司辰听不真切，却看到那人类原本没有一根白发的黑发变成了枯槁的一头白发，变得苍老了2、30岁一般。高台上拍案气得胡子翘起的人鱼王恨不得动手杀了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类，但站于殿堂的夜鱼族王却觉得这样不妥。

讨论半天二人还是没能想出个办法，这时，紧闭的大门被外人推开，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夜司辰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隐隐约约从中听到了寒玄梯，监禁这几个字眼，跟来人临走前一句轻飘飘的话。

“也罢，事有因果啊！”

再一转眼，画面就回到了一处平静祥和的海湾，北海之境，夜司辰还在思量着那些话，脑海中那伤人的人类的脸庞仿佛跟同是引路人的那个老者的脸慢慢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