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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雷安:佳人良缘

听,海浪的嘻笑声,扑打在石礁上。

看,是小孩子们的脚印。

海滩从来不屑于缅怀过去,因为总有潮水为它抹平伤痕。

就像刚刚的潮浪,它卷走被小孩子掘起来的沙子,在月球的引力下,潮水退走后又重新把沙滩填平。

它什么痕迹也没有,总留下光滑的外表。

周而复始,沙滩上总是光溜溜的,没有过去,现在就是未来。

我的家,就在这样的海边。

所以,我的过去,也跟随着潮水消失在了大海的尽头,无迹可寻,无法缅怀。

**

早晨的太阳也从海平面上升起了,金色的霞光渐渐铺满碧蓝色的海。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我很喜欢看日出,因为我觉得太阳攀着云朵儿上来的感觉很奇妙。

渐渐地,随着那轮火红色上升,云的脚步加快了,甘霖一般的金光洒遍大地。

风追着秋千舞蹈。

鸟儿歌颂着阳光。

该醒了,一切都在醒来。

爹说,我像他。

我也感觉我很像他。爹打小就喜欢着大自然,喜欢林间虫鸣,山间溪声。

我喜欢水中游鱼,夹岸高山。

我们都向往着如洗的天空。向往遥远的漂亮事物,是有灵性的生物的共性。

我们也不例外。

一大一小,靠在一起,聆听自然。你哼着林间低语,我唱着海的旋律。我们相视而笑,相依为命。

这就是普通人的快乐啊,要说世界上最幸福的是什么,我毫不犹豫张口答:

“跟安迷修在一起啊!”

对,你没猜错——我爹大名安迷修。

咳咳,鄙人小时候不懂事,再加上咬字不清,想当初拽着爹裤腿,爹腿长步大,本人就挂在爹腿上,偶尔抬头想叫爹,爹人高马大,怕他听不见:

“安泥鳅!安泥鳅!”

周围的大人们都被逗笑了。

爹哭笑不得,把小小的偶抱在了怀里。以至于长大后,鄙人成绩一不好,老爹就拿这件事出来说。

甚至为此,爹自己总结出一句名言,用来等量代换:

不读书=没知识,没知识=不会叫别人名字,不会叫别人名字=不礼貌,所以没知识=不礼貌。

从此,我的成绩和我的人品挂钩。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爹并没有啥“兴师问罪”的意思——事实上,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爹对人生过气。

就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我,然后开了一个绝对能唤醒我小时候记忆的话头。

然后我就会想起来。

哎呀,丢死人了……

我捂脸:“爹,给人留点面子嘛。”

我们会心地笑出声来。爹说我调皮,我倒不觉得:小孩子活泼一点才好嘛!

我喜欢海风的味道,这个已经刻在DNA里了——我跟我爹住在海边,这是真话。

喏,那座最靠近海的房子,就是我家。

房子是很普通的那种,房顶有个小烟囱。

设施简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是这地儿属实有点偏僻了……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村庄,没有任何其他种族来往。

我平时只能看到碧蓝色的大海像一块琉璃,强横地占据了我的视野。

我有的时候会望着海发呆,想象着海的另一边,那个更加缤纷的世界。

我的想象力还行,主要是我平时喜欢瞎想……咳,小孩子喜欢想象也没啥吧。

哦,你问我的种族……都生活在人类村庄里了,还能是啥,当然是平平无奇的人类啦。

等等,有例外。我爹也是个人类,但是长相也可以媲美精灵了。

哼哼,身为他的儿子,我的长相当然也差不到哪去。(ーvー)

面对大海,海风扑面而来,捎来我的一叠梦。

我在梦一般的想象中,慢慢慢慢地长大,慢慢慢慢的成长为安迷修(漏风的)皮夹克,为他分担生活。

我尽量地变得成熟和懂事——这是在别人面前,在安迷修面前我总是忍不住很皮——反正安迷修也这样,我怕啥。

主要是因为我发现了自己和别的同龄人的不同吧。

我们是单亲家庭。关于我本人的来源,爹从来没有谈过,所以我也就不主动提起。

不过我有的时候会动用我强大的想象力……

我另一个父亲,或者是一个有钱的浪荡子,或者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可能出身某一个神秘种族。

不过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比较肮脏的事实。

我的出生更有可能只是因为意外,一个安迷修素不相识的人种下的罪恶种子。

当然如果那人有钱,将来也有可能找到我,承认父子关系让我继承财产啥的。

想想就美。哈哈哈哈……

咳咳,刹住。

我平时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想要与我另一个所谓的父亲,一个其实我素不相识的Alpha相认。

即使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抛下了我们,就算他以后后悔了,跪下来求我们,我也不会让安迷修同意成为他的Omega。

这种浪子回头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是的,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但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另外一种办法再次触碰到我有单亲家庭的事实。

六七岁,正是“讨狗嫌”的年纪,我有一段时间很关注别人,连想象这件近乎本能的事情都忘了。

放学回家,我看见从校门处一般都是两人大人站在一起等,出来的同龄人也是欢呼着奔向两个站在一起的人。

而我这边,安迷修接过我的书包,蹲下来望着我,以一种平视的角度,询问着我今天的情况。

不,“询问”一词在这里使用不当。

因为更多时候是我自己叙述的,安迷修听着,偶尔插几句问题。只有在我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安迷修才会询问。

我对两个大人接小孩这件事情感到奇怪,就问安迷修为什么他们要两个人接。

安迷修当时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表情滑过了他的脸,但很快又不见了。我看不清楚,就没问。

安迷修沉默了好久好久。我感到有点不安,我觉得我可能……说错话了。

我就先道歉了。

安迷修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我:你想被两个人接吗?

不……我不想。我答。我可不想丢人现眼。

前阵子在校门口看见俩很凶的大人当着同学的面训斥一个孩子。巧了,我还认识他。

……真不敢想象如果我被这样对待,被熟人看到了会怎么社死。

安迷修笑了笑说我自尊心太强了,我没有反驳。我本能地感觉到安迷修心里很累。

我不想让他再因为我而掩饰心里的劳累,和我继续小孩子一样的辩论。

不过,还有一个不想爹成家的原因我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我的生活中有安迷修就好。

有安迷修的陪伴,即使我们是单亲家庭,即使我们只是人类,即使我们的生活并不富裕,我依旧体会到了快乐。

我爹就是这么神奇,失去了他,我的生活不知道会怎样。

但是,我自己考虑好了,那安迷修呢?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惴惴不安。

我也知道,爹是个Omega,在社会上处于弱势。

他只是个普通人类,并非其他全知全能的种族,找一个Alpha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特别是,他的身边还带着我这种未分化的小屁孩子。

我将来分化成Alpha或Beta还好,如果是Omega……

我们的处境会更糟糕。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家三天两头就有人来说媒。

说起来真是可笑,媒婆也总是试图用这种理由说服爹,虽然没有一次成功过。我小时候也不信,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开始担心起来。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到最后,说媒的都直接带来,一个个都五大三粗。

……当然也有比安迷修还矮的,不过很少。想来那些Alpha也有些自知之明。

我虽然努力在帮安迷修物色,但是觉得他们配不上我家爹。我爹长那么好看,可不能给他们糟蹋了。

爹虽然笑得很礼貌,但是喝没几杯茶就让他们滚出去了。

问题是面对我爹这么不礼貌地轰人,他们居然走得心甘情愿。

大概是因为我爹长得不错。我也领教过我爹的本领……算了,丢人的事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他背地里跟我说,不礼貌的是他们,上来就放信息素,并且叮嘱我以后不能这么干。

哦,怪不得爹接待他们,全程脸色都不太好。

于是我记在心里,记了很久。

然后,爹问我进来的Alpha我哪个看得上眼。

我说,忒丑了嘛他们,半点比不过爹你的风采!

说着我们都笑起来。

其实,我作为小孩子,处于未成年又处于无民事责任行为时期,没有任何能决定安迷修最终归宿的权利。

安迷修是否决定真的成家,我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抛开法律层面,在道德层面上,大人可以轻易忽略小孩子的感受,可以用小孩子的自由权交换自己的终生幸福。

终生幸福或许没有,但无视小孩子是真的。

但是作为我爹,在这一点上他给了我足够的自由。

也就是说,安迷修不想让我受委屈,所以不打算在我没有同意时成家。

爹还很年轻,实在不应该为了我一个小孩子而放弃很多很多。

可是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但凡他的种族不是人类,都可以无视人类规则和第二性别的。

唉,我的老安。

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们牵着手来到海边,看月光下潮汐卷起海浪。

安迷修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他望着大海发呆,又看着发光的月亮。我敏锐地察觉到爹的心里有很多的悲伤。

就像是浪潮一样汹涌,几乎要把我们淹没。

我没忍住,把最重要的原因也跟爹坦白了。

“我啊,只要有爹一个人就好。”

我们相顾无言。

很久之后,我拥向爹,爹蹲下来把我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我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爹的背。我知道,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我哭了,安迷修也哭了。

海风把浪潮吹回了大海。

泪水破碎了,融化在海风里,吹向了大海。

不知是否因为泪水,海水咸咸的,海风也咸咸的。到最后都消失不见,只留下甜甜的欢笑。

我们都喜欢阳光,喜欢那一抹人世的温暖。

因此爹专门在向东的墙壁开了一扇窗,每天早晨都有阳光洒进房子。

本人就在阳光温柔的抚摸中高高兴兴上学,平平安安回……打住,不好意思,广告看太多串台了。

每天早起晨跑,在学校度过每个日子。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潮湿,清凉润肺。小孩子们的鞋,踩到鹅卵石,踢踢踏踏。

但是吧,虽说我个人是高高兴兴上学,但实际上,我很烦,烦得不得了。以至于说到去学校我就突发恶疾。

为什么不能晨跑之后就回家,偏要去学校啊喂!

说实在的,鄙人不太喜欢学校生活。真的不喜欢!

于是,瞒着爹,本人在学校无所事事。上课发呆,不听课,那叫常事。

不要质疑我的脑力,各位。

反正考试下来次次拿第一,俺只需要在老安面前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崽崽,就够了。

……毕竟被老安内涵啥的,还是别来了。

现在本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提着一袋子海鲜。

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儿打算和爹搓一顿烧烤。

哈哈,说来惭愧,我不喜欢吃肉,因为我觉得很腥,反倒是对烤海鲜馋得流口水。

所以这一次生日晚餐就是海鲜大餐了。

我拐进一条小路,感觉到身后好像有脚步声。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最近被拐卖的孩子多了,我也有点慌。

我连忙掏出了小镜子,装出一幅整理发型的样子。

镜子里,我的身后有两个人。

一个白毛,一个黄毛。白毛靠在墙壁上,和黄毛谈着话。

黄毛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一眼。

我试探性地走了两步,镜子里他们两个没什么动静。

我松了口气,心想大概是我神经过敏了,就把镜子藏好继续走。

镜子是安迷修放在我的书包里的。

这两天被拐卖的小孩子很多,我们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据说很多是因为被跟踪了,然后才被抓起来的。

上次我顺利地回家了,邻居阿婆还过来问爹我有没有回家。

直到一次老安看到报纸,跟我说找到办法了,然后就给我看报纸。

报纸上大大地印着《本市一儿童教科书式“反跟踪”引称赞》一串字。

爹指给我看,跟我说以后放学路上要带上镜子、手电筒一类的玩意。

我觉得很傻,回绝了。

本来以为爹会罢休,我就回房间写作业了。

但是到后来,我把房间的门推开一条缝,看见灯下爹还在仔细研究着报纸。一字一句地比对着。

然后把报纸里所说的东西整理出来,放在我的书包里。

累得不住地捏鼻梁,揉眼睛。但是爹却没有半分厌倦的意思。

唉……

我不忍心,也就带那些东西上学了。

回忆结束,我即将走到家门口。乐得像只喜鹊。

但是忽然间有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鼻子上被紧紧地捂了一块手帕,刺鼻的味道钻了进来。

我感到一种本能的惊恐,拼命地挣扎起来。

爹!救我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东西开始出现了重影。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黑暗笼罩在我的眼前。

Tbc.

记录一下破纪录的时刻!

咳咳,这章废话多了点,还请各位见仁见智(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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