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沫……”
少年的耳边鸣响起来.
“染无桉！”在金属与金属的嗡鸣声中，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你是谁？”少年想问他，可是却不知道他在哪里，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染无桉！”一个怒斥的声音响起.
少年猛的睁开眼睛.
“染无桉，你又在偷懒？我可告诉你，一会小少爷要回府了.要是接风宴的菜做的一塌糊涂，你看我要不要了你的命.”一个身体有些臃肿的中年男子站在他旁边说道.
“小少爷要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好歹叫膳房的买些绿豆来.”少年扶着身旁的树站了起来.
“呵，你不会以为小少爷真会惦记你那点绿豆糕吗？别做梦了.比你做的绿豆糕好吃的东西多了去.”男子从一旁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往衣服上蹭了蹭.
“少爷就算不记得，也不用你来和我说.王叔，这苹果可是……”染无桉看着那苹果想说什么，却被王叔打断.
“一个苹果能怎么样？”男子把口中的咽下去说道.
“那你可小心待会别被管家看到了.”染无桉没好气的说道.毕竟眼前这人可没少欺负他，要不是少爷……
冬天的时候，府里的水池都结了冰，但是很薄，一踩就碎了.那天府里的小姐在水池边玩，手帕不小心掉水池上了，王叔就把染无桉拉过去叫他去捡小姐的手帕，他哪敢不去，就大着胆踩在冰上，第一步的时候冰没有碎，第二步少年就恍然间掉了下去，他不会游泳只是觉得冬天的水很冰凉，他看到了小姐的手帕就伸手去拿.他拿到了，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他慢慢的沉到水底，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们都说少年是妓女的杂种，说他不配活着，活着也只能做个低贱的仆从，说他没爹没娘，说他是被我娘卖到凌府的，说他娘下贱，他也是个下贱种……
少年突然觉得好像冬天里的水也没有那么凉了.还有些暖和，比起水池外面的人，好像好太多了.
好困，突然好困，少年的双眼不自觉的闭上了.
我大概会死吧.他这样想.
“噗通.”有人跳下水池了.他很轻的把少年抱住，后来的事他忘了，只记得少爷看着他对他说:“没事了.”
“再说撕了你的嘴！”王叔怒气冲冲的说.
染无桉连看都没看他就走了，今天少爷回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结果少年前脚刚进厨房，后脚就听见他被管家骂了一遭.
活该.
一个半时辰后，染无桉听小丫鬟们说少爷回来了，就偷偷的跑去前堂.人太多了，染无桉看了好久都没找到少爷在哪儿.
是啊，少爷长得俏，又出去读了几年书，肯定招人喜欢.
少年灰心的走到后厨的树下坐着，没坐多久就听到有人走过来，应该是王叔又来找我茬.
“柴我劈了，水今天不是我挑，今天不是我轮吹火折，菜已经和房里的姐姐们分工洗好了，苹果刚才管家叫人抬走了，厨房干净着呢.”染无桉闭眼靠在树根边说道.
只听那人轻笑了一声后说:“我可不记得你以前说话是这般散漫.”
染无桉猛的睁开眼，他一开口他便能知道是他.
“少爷？你怎么来后厨了？前堂的事都完了？”染无桉震惊之余赶忙起身拍拍衣服.
“前堂的事不归我主，我是来找你的.”少年眉眼俊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是吸引人，不笑时又觉得眼含笑意，招人亲近，“我何时让你叫我少爷的？”
染无桉挠挠头看着他:“别来无恙啊，凌不沫.”
他们确实很久没有见了.三年两百四十一天.但好像又不长，眨眼就都过去了.
“借言无恙，你这三年又怎样？”凌不沫含笑看着他，兴是要和故友谈论许多无法共历的趣事.
“也就那样吧，勉勉强强.你在外面求学不易吧？”染无桉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却觉得他没有想笑的意思.
“若是能够顺意，又怎么能成大事？”凌不沫淡淡的两句话，却又诉说了无数心酸与坎坷，我觉得他与从前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那你此番必要成大事.”染无桉带着安慰的语气，试图去理解他.
“那就承你吉言，日后我若当了官，我便让你过安享日子.”凌不沫这才笑出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染无桉也跟着他笑，但他其实并不在意他说的这句话，无非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不过现在是情深义重，日后可说不准.
半夜染无桉快要睡着时听见有人吹笛子，那曲子我知道，是夫人写的.这便能知道是少爷在吹笛子了.
他翻身从床上下来胡乱穿件衣服便去后院了.染无桉看到长草旁凌不沫披着单衣在吹笛.他的影子倒映在水池里，晚风抚过他的长发，衣角也随之扬起.没了午时的明朗，转而为沉闷.好似整个人都被压制着，没有生机.吹出来的曲子也苍寥无比.我看见他死如冰潭的眼眸，没有光泽.
染无桉知道他哪里变了，他没有少年郎的恣意与灿阳了.他不过也快二十年岁，谁都不知他受了多少苦难.
“凌不沫，夜深了有些凉，下次多穿件衣服.”染无桉打断他的曲子突兀的说道.
他并没有责怪少年的意思，顺承着少年说:“好.”
他又把笛子递给染无桉，没有再吹笛子的意思了.
“怎的？这么晚了还没睡？”凌不沫看着他问道.
“刚要睡，听见你吹笛又出来了.”染无桉摸了摸笛子回答.笛子摸起来很不舒服，有了一些裂纹.但这可是凌不沫最喜爱的一只玉笛子.
“那裂纹是被人摔了一下，本以为会碎，结果只是有几条纹，摸着不舒服吧？”凌不沫看着他的手缓缓的说.
“确实，不然换只笛子吧？”染无桉觉得如果一只笛子摸起来让人不舒服，即使它以前再怎么好看，也是会有很大影响的，而且还有明显的纹了.
“不换，等它什么时候真的碎了，再说吧.”凌不沫笑了一下，好像刚才吹笛的人不是他一般.
“随你意吧.”他舍不得这只笛子，不是它贵重，是它有特殊含义，但染无桉不记得了.
“小桉，你想离开这里吗？”凌不沫沉寂了一会突然开口.
“想.”染无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会带我走吗？”
“会，我一定会带你走.”凌不沫转头看着染无桉，他的眼里好像有了些许微光，“我想吃绿豆糕了.”
染无桉笑起来:“明儿一早我和屋里的姐姐说买点绿豆.”
“好.”他点了点头，染无桉的手握着笛子的一端，他握住另一端.
我做的绿豆糕，也是会有人惦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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