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冷冬新遇

大雪纷纷。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将街道显得空旷无比。那些个没有归宿的难民，缺衣少食导致他们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那单薄的身躯缩在腐烂生霉的墙根附近的雪泥地里。

一个瑟瑟地发着抖的衣衫褴褛的小孩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色显出不正常的红色；他旁边的一个小孩紧张地搂着他，嘴唇也冻得发紫。

潘世同任氿一齐下了楼。他犹豫着，还是将背在身后的手里的汤婆子、一袋热乎乎的干粮和一个小物件儿递到任氿手里，然后支吾含糊地说道:

潘世呃嗯……任警官，这些您拿好，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我也准备了挺久的……

任氿皱了一下眉，把汤婆子和干粮捂在胸膛，尔后将右手里莫名多出的一个温凉的东西举起来打量了几眼。那是一块遍体莹白的珮，是上乘的玉刻制而成的，内容是一只喜鹊衔着一根麦穗，爪子里揪着一根树枝；树枝上还有一只小叶儿，叶尖儿是玉石自带的杂绿，不过竟成了点睛之笔。虽不算栩栩如生，手法也是生疏，但倒也可称精致灵巧。

潘世看任氿这幅模样，有些慌张，开始不断反思并悔恨自己所做出的决择，正当他嗫嚅着要开口时，任氿忽然笑道:

任氿这玉石可不便宜啊。

语中意一听了然。潘世耳垂腾地一下发了红，眼睛不知瞟向何方，藏在披风底下的手握紧了拳。他抿了抿唇，笑着轻声道:

潘世那您可要好好收着呵。

任氿轻笑出声，将那珮用一根七扭八结拧成长条的草绳儿穿起，在潘世眼前轻晃了几下，随即将其小心地挤进挂枪的皮带里。他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打趣道:

任氿那是，毕竟是潘楼主送的大礼呀。

就在此时，卡萝尔顶着最时髦的卡斯孟夫式蓝色貂绒大礼帽，梳着波浪卷发，戴着水晶吊坠耳环，穿着长毛领子深棕牛皮大衣、一条深灰色毛绒长裤，脚踩乌光发亮的皮鞋走了进来。在潘世眼里，这样的装扮很清奇，但是给了他一种眼前一亮的惊艳。这装扮比粗布麻衣的业国大部分妇女实在好上几倍啊……他不禁感到有些心酸。

卡萝尔用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不屑地扫视了几眼潘世，心情似乎极其不爽地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声"Shinke(信克派，即中立派)"，可是立马便扭头温柔似水地看着任氿，成熟飒爽的女音响起:

"General Ren, let's get out of here. The train will be at the station soon or we won't make it!(任将军，我们快走吧，那火车马上到站了，否则赶不及了！)"

任氿All right.(好的。)

任氿向潘世微微颔首，便抬腿向屋外的风雪之中走去，很快，便隐匿于茫茫白雪里。冷风刺过潘世露在外面的皮肤，他不禁觉得天气恶劣严寒至极，明明刚才还没有这么冷呢？夆峪冬天可是更不好过了。……

潘世感慨万千间，猛的一声哀哭令他心颤。他忙出门查看。

四下眺望，也没有见到人，潘世心中生惑，围着屋子、院子外边走了几圈，也没有看到人，他就准备放弃了。

一个黑影突然从巷子中窜了出来，撞了潘世一下。潘世由于惯性而后退几步，那道影子立刻停下脚步，潘世这才看清，这是个瘦弱的小孩。这孩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了几个响头，还边不断地恐慌地道着歉。

潘世上前，想要扶起小孩，一个肥胖的女人便拽着另一个小孩从巷子中追赶而来，她大喊着:"狗东西卖了才值几个铜子啊！？跑顶快倷嘿！"那小孩恐惧地发起抖来，不敢起身，也不敢回女人的话。

潘世刚要斥驳女人的话，她便像才看见潘世似的，大呼小叫起来了:"嘿呵呵！哇哈呀，神佑我啊！神佑我呀！"她一面在空中比划什么，一面在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向着潘世跑去。

"哟哟吼，顶贵气呀哥儿！"她大声地嚷着，语速极快，还夹着些乡土老话，"哥儿家里缺工儿不？看看这小子，顶里壮实倷！额家里头回有几锅仔子都听上呵(我家里还有几个孩子都挺好的)！哥儿看要不？内的也可以嘛呢(女的也可以)！给哥儿做妾，给老儿爷做……"

潘世第一次打断了别人的话，而且是以一种愤怒的态度。

潘世闭嘴！你岂能卖子谋生！

女人怪叫了一声，不再说话，半晌，她才嘟嚷道:"要不素俺家里磨天，哪儿锅么么会到这田地哩(要不是我家里没田，哪儿个妈妈会到这步田地哩)？……那零儿神的药倒也真灵……"

潘世愣了一下，从锦袋里翻出十个银元来塞在女人手里。女人立刻眉开眼笑，欢快地叫了声:"哟哎！"

潘世……两个孩子。

"好哎好哎！"女人将手里的孩子的手往前一扯，那孩子便跪倒在地上，"赚大发了！大发了！大发了！……"女人喊着，跑远了。

潘世将两个孩子带回去安置好了，便问那俩孩子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声说道:"我是哥哥，我叫林清嬴。他是弟弟，叫林清欢。"

这名字倒是读书人取的，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