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圆满

翊坤宫落败寂寥，没有皇上的恩宠眷顾，就算文鸳私下再关照，也不能跟昔日的宠惯后宫相比。皇帝以前也是经常来这儿的，一路上看着暗沉的宫殿，皇帝心里对年世兰的愧疚更深，有点不想面对她。

皇帝正踌躇，年世兰迎了出来。她身着紫色海棠滚绣嫣红宫装，白色的龙华上金丝绣球花悄然绽放。点翠翟凤口衔珍珠，傲然栖在华丽繁复的发髻之中，两侧蓝色蝶恋花点翠，墨色玉珠流苏摇曳生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已经很久没来翊坤宫了，来了怎么不进去？”这一身装扮，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引人瞩目。是年世兰当年还风光的时候，最爱穿的样式。

如今她只是个小小的年嫔，这样穿其实是有些僭越的，皇帝也不怪她，反而语气怀念的夸赞道:“世兰还和当年一样，艳丽夺目。你这样穿，还是很好看。”

“是么？臣妾久不妆扮，手都生了。”年世兰红着眼睛，深深的望着皇帝，忍住泪水问:“这是臣妾当初封贵妃的时候，哥哥派人送来的锦缎做的衣裳。皇上，臣妾如今再穿，当真如从前一般好看吗？”

她突然提起年羹尧，皇帝的眼神一瞬间锐利，变回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帝王不会感情用事，更不会妇人之仁，皇帝负手而立，没有情绪的说:“你求见朕，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或许是时过境迁，皇帝已经不需要在她面前掩饰情绪，眼前之人的态度变化，被年世兰瞬间捕捉到。你既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我本来有点不忍心让你难过的。年世兰深吸一口气，硬起心肠顶了一句:“既然来了，皇上何不进去再说？”

“也好，朕倒是想听听，你究竟要说些什么。”皇帝绕过年世兰，走进了翊坤宫正殿。屋里显得很空旷，摆设没几样，大多陈旧眼熟，都是以前皇帝赏给她的。空荡荡的寝殿内，似乎还飘荡着欢宜香的气味。

当然只是似乎，年世兰早就不侍寝，也就用不上独一无二的欢宜香。她跟着皇帝进去，坐在皇帝对面的椅子上，最后问了皇帝一次:“皇上，多年未见，您真的没什么要跟世兰说的吗？”

“世兰，你还不懂吗？朕，是君王，要维护社稷安稳，要杀伐果断，总是有很多的不得已。”皇帝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年世兰的脸，坚定的说:“纵使再来一次，为了大清的江山，朕也还是会这样做。”

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顺着脸庞无声滑落，年世兰悲哀的意识到，她与皇帝，早就注定不能圆满。随手抹干眼泪，年世兰哑着嗓子说:“臣妾明白了，要是臣妾当年，没有入雍亲王府，也没有遇见皇上，就好了。”

这是否定了两人的过往，皇帝其实是很喜欢年世兰的。她张扬明媚，说话直来直去，不擅长阴谋诡计。就像一个小太阳，性格里少有负面情绪，整个人都是美好耀眼的。即使吃醋善妒，皇帝也觉得，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现在曾经明亮的双眼黯淡无光，娇纵的脸上爬满了哀愁，整个人都暮气沉沉，没有丝毫生气。明亮的珍珠蒙上尘埃，这都是皇帝造成的，皇帝忍不住怜惜，愧疚道:“是朕，亏欠于你。”

说什么都晚了，年世兰对皇帝的感情，在多年的幽闭中逐渐流逝。她来从没有这样清醒过，清醒的发现，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错的！她不能报复皇帝，只能拿甄嬛的鲜血，来告慰哥哥的在天之灵，给自己可悲可笑的一生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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