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逐光

　　“是害怕老师的评价，还是害怕你不如我？”霍雨浩又问道。

　　这一刻唐舞麟沉默了。他目光慢慢的往上移，直到对上霍雨浩的眼眸。唐舞麟苦苦的笑了下，他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面念道，师兄，你要不要把我看的这么透彻呀。

　　他摇头，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霍雨浩。所有的无奈化为心头的一丝不甘，朦胧雪雾中，他站在原地，只是落寞回答着：“是。”

　　听到这霍雨浩瞳孔微缩，他皱起眉头，似乎是有些生气。可是他眉眼向来是温和的，就连生气的时候都带着雨水般的和清冽。

　　“师兄，你说我是不是挺差劲的呀。”唐舞麟苦笑道：“我爸他年轻的时候留学海外，如今是国内最出色的油画大师，你十九岁便能参与京海会展，未来定然不可限量。比起你们两个，我好像什么都不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指，那常年握笔的地方满是老茧，曾经是他无数的骄傲，可此时唐舞麟只是生出一种无力感，他不再像曾经那样骄傲了。

　　“我可能就不适合画油画吧。”

　　“那还不算晚。”霍雨浩平静道。

　　“什么不算晚？”唐舞麟有些迷糊。

　　“既然不适合那以后就别画了，你现在才大一，还没有完全选定方向，有的是机会，你还能去选择雕塑，平面设计，艺术专业那么多，总有一个适合你。”霍雨浩说道，那双眸子难得严肃起来，眯起眼眸，闪烁着暗蓝色的光，似乎很认真的和唐舞麟商讨着。

　　让一个学了十年油画的人放弃油画，那一刻唐舞麟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猛地抬头，心像是被狠狠的剜了一口：“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目光对峙着，唐舞麟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变得冰冷起来，他颤巍将手放在身后，再一次的无力问了一遍：“师兄，你认真的吗？”

　　唐舞麟盯着霍雨浩，只见霍雨浩刚才还严肃的眼眸犹然弯曲，月牙一般露出好看的笑容，霍雨浩哼哼了两声，像是很满意刚才唐舞麟的反应：“当然是假的，毕竟师弟很喜欢画画不是吗？”

　　“一个学了那么多年油画的人，对于他来说画作早就成为了他身体里面的一部分，哪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就算真的要放弃，你舍得吗？”霍雨浩挑眉道。

　　唐舞麟沉默不语。

　　“当我说让你放弃的时候，其实师弟你，也会觉得难受吧？”霍雨浩又小心翼翼问道，他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每一个都敲打着唐舞麟的心绪。

　　唐舞麟将头撇过去，不想让霍雨浩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他身后深呼一口气，感觉到鼻尖发酸，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他从八岁开始学画画，最开始他触碰油画，只是想要得到唐三注意，他吧画画当做博得父亲喜欢的工具，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从未真正认可自己。

　　时间久了，他开始变得怀疑，他想要画画，只是为了父亲的认可吗？不是的......唐舞麟在心底里面说道，他是真的喜欢油画，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越发的想要得到别人的关注，也因为真的喜欢，所以当别人劝自己放弃的时候，才会害怕。

　　“师兄，我——”唐舞麟张开嘴，想要和霍雨浩解释。

　　“嘘。”霍雨浩静声：“有东西。”

　　树林间落下积雪，黑色的小东西在树林间跃动，霍雨浩惊喜探头，指着那道身影：那个，是松鼠对吧！”

　　唐舞麟点头。

　　霍雨浩欣喜若狂，不等唐舞麟反应，他已经抓住唐舞麟手腕朝着松鼠逃窜的方向追去：“走，我们去看看。”

　　一路雪花溅起，两道身影穿过杂乱的树林，绕过那些乱石，如风儿一般追逐。唐舞麟被霍雨浩拉着一路，有些吃不消：“师兄，别追了，追不到的。”

　　霍雨浩还在追，他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弥漫而上，直到山林中又开始落起小雪，风呼啸着扰乱枝叶，森林中满是树叶的摩挲声，可霍雨浩那双眼睛却雪落后天空还清明，他踩过林间的积雪，咯咯的笑着，如同山间的精灵。

　　回头间，他紧紧的拉住唐舞麟手腕，耍性子道：“又没有追到底，你怎么知道我追不到的？”

　　唐舞麟不说话了。

　　忽而手用力，霍雨浩猛地将唐舞麟拽到自己身旁，可霍雨浩的目光还是在看着松鼠，他俯下头，目光浅浅地瞥了一般唐舞麟，绚烂如星辰：“师弟呀，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别轻易抛弃呀 。”

　　小雪中，那笑容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一时间让唐舞麟看呆了，如梦中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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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展览会如约而至。

　　大厅里面满是人，许多大二大三的学生都来参观，历代新人人才辈出，今年的新生展览更是创意繁多。

　　霍雨浩站在一幅画面前，看了许多。周思轩不由好奇，目光也朝着霍雨浩的方向看去。

　　“这就是你师弟画的？”他笑了一下：“真是长江推后浪推前浪呀，可把我比下去了，这一幅画算是今年新手里面的头筹了吧。”

　　“嗯。”霍雨浩点头，有些得意道：“他一直都很优秀。”他看着画作，直到目光完全被吸引住，那是茫茫的雪中， 一道身影在雪中奔跑，他朝着光明的方向追去，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

　　画作的主色调是白色与灰色，层层的光影中似乎可以看到创作人呼之欲出的欲望，如同它的名字一般。

　　“《逐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霍雨浩扭头，唐三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他看着名片上的画作的名字，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唐教授。”

　　“老师。”霍雨浩惊喜道。

　　唐三点头，摸了摸霍雨浩头顶。他上前来到画面前，细细的打量着这幅画，眼中的惊讶逐渐变为了欣慰：“你师弟，倒是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