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随便释然实在是太随便了

斐弈几乎是被刘天豪半搂半抱着出了会议室。

战争的创伤仍在斐弈的心中回荡，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这些记忆，让她的脚步失去了平衡，仿佛就在平衡点稽留的那一刻。但是如果没有刘天豪的手臂，贴在她的后腰予以支撑，她早已摔在地上。

刘天豪阿斐…？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墙之隔的会议厅，看着“不谙世事”的刑侦队长，践踏着幸存者、同时也是受害者的伤痛。

刘天豪感觉最贴近心脏的地方被烙下了滚烫的水珠。

斐弈在哭。

那张照片中被铺陈一地的尸体，是帝国军队公然违反国际法，对医疗机关所在地进行无规则轰炸和扫射。

还未曾来得及救治的伤员，无一幸免。

战争一年，无数的生命在枪炮声中消失，斐弈原本有机会拯救更多的士兵，但那些无规则的轰炸和烧焦的尸块却唤醒了她对死亡和痛苦的本能反应。

她是医生，却被本能的死亡和痛苦压抑双手。

刘天豪没事的，都过去了…

刘天豪轻轻顺抚着斐弈的背骨，温暖和安静的气息在他手中流淌，仿佛可以平复她起伏的心境。他把手放在她的背上，动作轻柔。他想要传达给她的一切，想让她感受到那份安心。

斐弈刘天豪…

泫然而泣后，斐弈总算说了第一句话。

刘天豪嗯？

斐弈如果当时我也死了，是不是不会这样。

记忆再次回到两年前。

刚刚开始接受心理治疗的斐弈，对着感觉自己被隐瞒而发火的刘天豪问出了这句话。

斐弈如果当时我和他们有一样的下场，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刘天豪彼时已经从心理中心结束了康复治疗，他比斐弈离开战场的时间要早。

在战争中受伤的士兵中，斐弈跟完了所有人的疗程。

痛苦的累计引发了质变。

心理治疗的契机，是斐弈的朋友汶祈玄从GOG来看她的时候。

两个人约在了医院旁边的咖啡厅。

汶祈玄发现，斐弈在提到战争时有呼吸急促、左手颤抖、冒冷汗。

汶祈玄斐弈，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斐弈…什么症状？

汶祈玄你的手。

斐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斐弈啊…

斐弈我今天忘记吃镇静药物了，小事。

刚从包里掏出来的药盒还没捂热乎，汶祈玄伸手拿走了斐弈的药盒。

汶祈玄我跟你去医院。

斐弈不用，真的是小事。

刘天豪你是医生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吧。

斐弈寻声闻言回过头，看到了一脸阴沉的刘天豪。

刘天豪重生，谢谢你发消息通知我。

刘天豪你要的东西在这里，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我就好。

刘天豪伸手把资料袋递给了汶祈玄。

汶祈玄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汶祈玄刚刚抽走的药盒到了刘天豪的手里。

刘天豪这种镇静类药物是应激创伤患者特配的。

刘天豪你知道自己有应激症状了，是不是？

斐弈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

斐弈是，有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我选了药物。

斐弈药物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刘天豪被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手里的药盒被他一下拍在桌子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刘天豪都他妈这时候了你还选药物治疗？

刘天豪斐弈你要风度不要命是吧？

斐弈刘天豪，你看过曾经的同事亲手死在你手里吗？

斐弈你所谓的风度是甩手掌柜是吗？

斐弈我现在在医院还在被说，我为什么没和他们一起死过去…

斐弈你真的听到过别人怎么说我的吗？

斐弈每次半夜醒过来我都要想，如果当时我和他们有一样的下场，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斐弈随便释然实在是太随便了，你想的话请便就是。

斐弈起身披好外套，把被刘天豪拍在桌子上的药盒拿走，离开了咖啡厅。

刘天豪脸色也没好哪去，理性想追上去，感性又觉得憋屈。

司祁我早就跟你说个她选药物治疗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司祁你这么上去把她说一顿，谁受得了啊。

回到VEA之后刘天豪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被司祁李宇浩两个人一起批判，其中还有周文协汪启俊的点头附和。

李宇浩弥镜又不是报喜不报忧的人，她悄悄不说的事情还不是最后都告诉我们了，你这么着急你说说你。

刘天豪可是她真的病的…

司祁这不是病，错误不在她。

司祁阿斐本来打算是心理治疗的，医院单子都开完了。结果被医院里的人截胡，把能用的心理医生全都外派到其他分区了。

刘天豪你也不跟我说？？

司祁我以为你知道，他们仨都知道了。

刘天豪什么时候的事？？

李宇浩就我们去她那定期检查的时候…哦对，那天你去和一诺核查对接工作来着。

周文协斐弈确实是说了。

汪启俊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开始战后肃清和军事法庭审判，忙不过来我们都忘记了。

听完同事们一圈的解释，原本觉得自己占理的刘天豪突然泄了气。

刘天豪那我这怎么办…

司祁她明天下午一点在GOG那里做心理干预。

李宇浩人是重生介绍的，挺可靠的。第一次是霁清陪她去的，就在昨天。

李宇浩明天她是第二次心理干预，弥镜中午十一点半下班。

后来的事情，是刘天豪和斐弈道了歉，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

斐弈没事，本来也没什么。

刘天豪…真的吗？

斐弈真的，我不骗你。

刘天豪那…今天我陪你去心理干预吧。

斐弈好。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两年里刘天豪陪着斐弈做了很多次的心理治疗，戒掉了药物。

两年后的斐弈又想起了战争的场景，又问出了那句话。

刘天豪不是的。

刘天豪错的一直是今天讲话的刑侦组队长，那群说你的人，他们看不得幸存者也见不得你活的幸福。

刘天豪站在道德制高点随便指责的人，才是最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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