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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嬅的话没有骗人。高晞月安心在长春宫做完月子，耐心等了几个月，四月初五那日，承乾宫来报，金玉妍出大红，龙胎，怕是要保不住了。

当时琅嬅正带着永琏到翊坤宫去看妹妹，正和乐地和高晞月说着话呢，忽然间外头喧哗声大作，金玉妍身边的丽心面无血色地冲进来，哭着道：“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我们贵人见大红了！”

高晞月陡然一凛，震惊地看向琅嬅，失声道：“什么？”她的声音都惊得变了调。

琅嬅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这才转头对丽心道：“怎么会这样？你细细说来。”

丽心被金玉妍出大红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像筛糠似的，得靠着墙根才能站稳：“奴婢也不知道。用了晚膳之后我们主儿便开始腹痛，主儿这一胎不太安稳，从前每常也有腹痛之像，还以为不要紧。谁知今晚腹痛来得太急，才发作起来就立刻见了大红。”

“那么太医呢？去请了么？”

丽心带着哭音道：“已经去请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琅嬅和高晞月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叶心、茉心，看好阿哥和公主，本宫和贵妃去承乾宫一趟。”

“是。”“是。”

等她们二人到了金玉妍房中时，房内已尽是血腥气。

金玉妍整个人蜷缩在床内，已然晕了过去，贞淑正焦急地抱过她的身体唤她，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高晞月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心中不由一软，她犹疑了片刻，伸手将金玉妍身上盖着的褥子上抬起。

赫然见到整张床铺上，都沾满了热而腥的鲜血。

“啊！”高晞月针扎般缩回了手，那满床的鲜红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后退两步，躲到琅嬅的身后，一只手死死地抓着琅嬅的袖子。

“太医呢？”琅嬅一手向后护住高晞月，一边厉声问道。

“回娘娘，已经去请了，应该快到了。”贞淑带着哭腔，强忍悲伤向琅嬅回话。

许太医来时，已然是无力回天了。他和李太医两人忙碌得满头大汗淋漓，伸手去掐金玉妍的人中，拿艾叶拼命去熏，又灌入大量的汤药，到最后，只得摊手道：“皇后娘娘，胎儿已经死在腹中，微臣也没有办法了。”

琅嬅轻叹一声，“嘉贵人为何突然出大红，你们可查出缘由了？”2

她身后，高晞月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看着金玉妍身下的血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虚弱，连昏迷中辗转的呻吟声也再发不出来。

“娘娘，这……可比白蕊姬那时候严重多了……是谁？”她小声在琅嬅耳边喃喃，说出口的话几乎是气音，除了琅嬅，便是站在她们身边的惢心和星璇都没听清。

琅嬅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反手拍拍她的胳膊，转头又对着许太医说了一遍：“你们查出缘由了吗？”

许太医小心翼翼地过来：“皇后娘娘，微臣要用药打下嘉贵人腹中的死胎，查看死胎的状态才好确认，也免得死胎在母体中留得太久，影响嘉贵人的身体。”

琅嬅沉默半晌，才点点头，搀扶着高晞月已然僵硬的身体，往暖阁走去。转到门边的时候，她抬头看到了脸色苍白如纸的皇帝。

真的是苍白如纸，他的整张脸，白而透，是那种透着无奈与绝望的锈青色，好像他整个人都那样钝了下去，失去了往日里英挺的活气，只余了单薄的剪影，就那样薄薄地立着。

弘历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琅嬅看得清他眼底的悲伤与惶惑。可是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与他对视，希望以此来给予对方一点坚定和支撑下去的勇气。

高晞月看到弘历的身影，到生了几分力气，站直了身子默默退开，留下琅嬅独自安抚皇帝的悲伤。

琅嬅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疼痛和茫然。他的声音带了丝崩溃般的颤抖：“琅嬅，你告诉朕，为什么朕的又一个孩子死了？为什么朕登基后，朕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是不是天命在惩罚朕？惩罚朕得到了九五至尊的荣耀，却失去了父子天伦之乐？”

他猛然想到，当年三哥弘时骤然获罪，究其根本，还是他为了争夺皇位，蛊惑怂恿了弘时触怒皇阿玛。

难道，上天是在惩罚他得位不正，才会让他失了这么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