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莲心失魂落魄的从如懿屋里出来，迎头就撞上了阿箬。

“呦，莲心姐姐这是怎么了？低眉衰脸的，让主儿给训了？”阿箬如何不知莲心为何如此，只是她故意想看莲心的笑话，故此说道。

莲心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绷出一个笑容，“主儿一贯待下温和，怎么会训我呢？不过是和主儿聊起家中弟妹，想家了，这才有些低落罢了。”

阿箬知她不肯说实话，便走近两步，抬手抹去她眼角的一抹泪痕，“主儿便是一贯温和待下，你也不应该太放肆了。你这副样子从主儿屋里出来，不惹人怀疑主子苛待了你？主儿是个好性的，我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由得你在这败坏主儿的名声！”

莲心本是不愿和阿箬起冲突的，听了这一句，不知怎的便低下了头，眼中带上一层薄薄阴翳似的迷雾，凉凉开口：“主儿自然是好性子，比不得那些刻薄人，说话跟带了刀子一般。其实大家都是奴婢，谁又比谁高贵呢？”

这话是指着阿箬说的，她立时忍不住了，厉声问道：“你说谁？”

莲心盈盈一笑，“我自有我要说的人，阿箬你又急什么？你如此吃心这话，莫不是觉得自己也做了不少这事？”

阿箬何曾被人说倒过，当下便冷笑一声道：“我自然不吃这个心。只是想着莲心姑娘要大喜了，嘴上还是多积些福德的好，免得叫人听了笑话去。横竖你要嫁的好人家，是断不会刻薄了你的。”

莲心脸上登时煞白了一片，隐隐透着难看的铁青色，恨声道：“你……”原来你早就知道，就是在这看笑话呢！

阿箬笑道：“我……我自然是没主儿亲自做主给找夫婿这般好福气了。先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

莲心又窘又恼，一跺脚立时跑远了。

阿箬看着她的背影，冷笑连连。

“阿箬！你在和谁说话？”屋内传来如懿的呼喊声，阿箬收回视线，急匆匆进了屋内。

“奴婢看莲心哭丧着脸不像话，说了她几句。那个小蹄子，仗着在皇后娘娘身边待了半年，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就这么跟我吵嚷起来了，吵到主儿的清净了，是奴婢的不是。”

阿箬最会哄如懿高兴了，她这三言两语的，就把如懿说的笑了起来，“你还狡辩，我在屋里听得分明。这件事还没定论，你就这么在外面浑说出去了，回头被人搅合了，我就拿你去赔给王钦！”1

阿箬被她这话唬了一跳，赶忙跪下求饶：“主儿，是奴婢一时嘴快，还请主儿原谅。若不是那蹄子说话气人，奴婢怎么会乱了分寸说错话呢。”

如懿叹口气，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起来吧，你也没说错。只是阿箬，咱们还要用莲心笼络王钦呢，你得罪了她，咱们这番功夫不就白下了？你是我的陪嫁，莲心，就像你说的，她在皇后身边伺候过，我不敢深信。所以阿箬，你更要时时保持警惕，不能自乱阵脚啊。”

阿箬猛地点头，“奴婢知道了，定会护好主儿，不叫那起子吃里扒外的东西祸害了咱们延禧宫。”

这边主仆二人其乐融融，莲心哭丧着脸、憋了一口气跑出延禧宫躲进御花园一处假山后，终于能痛哭一场了。

她不愿嫁给王钦，可是主子的意愿坚定、根本不会为了她而动摇。

自从被分配给娴嫔，莲心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娴嫔有自己的陪嫁，比起自己这个在皇后身边待了半年的人，娴嫔自然是更加信任自己的陪嫁。

若只是矮人一头也就罢了，偏这个阿箬是个不好相与的，像今日这般的奚落，阿箬私底下没少说。莲心试过让娴嫔给她做主，可是娴嫔一贯的向着自己人，最多做做表面功夫，不痛不痒的训斥阿箬几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每每如此，阿箬下次就会说得更难听，几次过后，莲心便再也不去找娴嫔给她做主了。

但是这次不同，嫁给王钦，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弟妹虽然靠着她的月例银子过活，但没了她也不是全然活不下去，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年，后面没有她，他们应该也没问题吧？

莲心这么想着，脚步忍不住要往河那边走。

不行！她若是这么死了，万一娴嫔迁怒弟妹，直接让人害了他们就不好了！他们可以过得不好，但不应就此殒命！

莲心收回脚步，再次无助地蹲了下去。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她真的不想嫁给王钦啊！

“找能救你的人啊，光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一道幽寒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莲心直接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倒数，后脖颈处冷汗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谁？”她哆哆嗦嗦的不敢转头，只能扶着一旁的树干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姑娘别管我是谁，我只问姑娘一句，想不想过上不被人摆弄的日子，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声音缥缈，透着几丝寒气，缓缓贴近莲心的耳边。莲心手心猛地缩紧，这声音靠她这样近，她却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除了几缕寒气略过耳边，竟是一丝温和气都没有！

见莲心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流清“呵呵呵”笑了几声。这笑声环绕在莲心耳边，她只觉得耳朵鼓胀难受，张张口，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你这脸蛋岂不比玫答应要漂亮？她都能成了答应，你难道就不成？记住，男人最爱英雄救美，王钦，喜欢服用阿肌苏丸，嘻嘻……”

随着话语，一只极阴凉的手划过了莲心的脸蛋，她一个瑟缩，将头埋进了肘弯处。

莲心僵在原地许久，直到那声音再没传出，才大着胆子回头看去。

背后空旷一片，哪有什么人来过的样子，只是那声音还萦绕在耳边，脸上更存留着冰凉的触感，都在告诉她刚刚不是幻觉。她再次打了个哆嗦，抬手胡乱擦一把眼泪，脚步匆匆回延禧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