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以舟出门了。
和元仲辛约在州北瓦子,她不免要乔装打扮一番。
那边都是花花世界,一个女子过去怕是要堵上清白。
但花以舟早就不怕那些人事了,只是为了方便,还是挑了一身男装。
刚到那儿,她就看见熟悉的绀色衣衫,再一看,顶着一头蓬乱卷发、脸上挂着笑意的可不就是元仲辛。
元仲辛可算等到你了,花姑奶奶。
元仲辛扬了扬手中的布袋子。
元仲辛你要的东西可是越来越不便宜了。
元仲辛这钢块可是我托了一大圈人才搞到这么一点儿的。
花以舟翻了翻白眼。
早就习惯元仲辛睁眼说瞎话,为了多捞点油水颠倒是非曲直的话了。
刚开始的确被他骗过,真以为他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多给了他一些银两。
后来知道他是元家二公子以后,就有一种深深的背叛感。
花以舟十枚柳叶镖,说这个数就是这个数,没得商量。
花以舟摊开手,十枚柳叶镖整整齐齐地摆在她的手心。
元仲辛花姑奶奶、花大小姐、花……
花以舟再多说一句,这柳叶镖我就扔过去。
花以舟不快地皱眉,心下也在犹豫到底告不告诉元仲辛那个大辽暗探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虽然和他有一些私人交情,但毕竟这件事情还没有得到掌院首肯,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元仲辛好好好,不说,我不说了。
元仲辛举起双手一副投降模样,还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巴。
元仲辛早知道这次就该提价。
花以舟想了想,或许这次元仲辛是真的亏了吧。
为了避免下一次他再讨价还价,花以舟从自己袖口又摸出五枚柳叶镖。
走到元仲辛跟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元仲辛嘿嘿,就知道花姑奶奶人最心软。
元仲辛一边数着柳叶镖一边感叹了一句,抬眼看向花以舟,看着花以舟脸色铁青。
元仲辛咳咳,花姑奶奶?
花以舟我就多余给你那五枚!
花以舟被气急。
元仲辛这副模样明摆着就是空手套白狼,可她又被骗过去了。
元仲辛诶、那哪成啊,这可是我们的交易。
元仲辛有交有易,你情我愿。
元仲辛你给我镖,我给你钢。
元仲辛那多余五枚也是您自己给的。
元仲辛我可半句话没提镖啊!
说罢,将十五枚柳叶镖悉数收入囊中,朝花以舟眨眨眼睛,一副得逞模样。
花以舟只觉得这个人无耻,手中寒光乍现,又是一枚钢制小型弓弩出现。
元仲辛诶诶诶、花姑奶奶,您怎么就动怒了呢?
元仲辛赶紧摆手。
元仲辛要我说,您就应该愿赌服输。
花以舟我……
花以舟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可以说的。
镖是她自己给的,能说什么?只能说又被元仲辛骗了过去。
元仲辛得嘞、花姑奶奶我们后会有期!
元仲辛见花以舟这哑口无言的样子,元仲辛不免大笑起来就要离开。
花以舟趁其不备,三两步上前,元仲辛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花以舟这回会直接来抢。
随即恢复神色,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个边疆战神的弟弟,总不至于被一个女子打败吧?
王宽你们——在干什么?
温润儒雅的声音一响起,花以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元仲辛却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样顿时收了手,任凭花以舟那一拳打上去。
花以舟的指节上还挂着钢制指环,上面也有尖刺一类的杀器,一打上去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此刻见元仲辛不打了,她也没办法撤回,只能临时将拳击变为肘击,也比伤了这位合伙人强。
二人摔倒在地,也见那白衣身影缓步走到二人身边。
花以舟……
花以舟眼前再次落下一片阴影,心中一紧,再一抬头,是温润如玉的面庞——王氏门阀的麒麟子,王宽。
王宽元仲辛,还有这位公子,你们这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故作疑惑地看向二人。
不知道为什么,花以舟很怕看到这人的眼神,总感觉他的眼睛可是识百谎,又或者是他恪守律法、尊师重道的名声远扬,一身凛然正气之人,怕是可以把她内心无数黑暗一并抹杀。
元仲辛公子什么公子?她是——
元仲辛说到一半,花以舟狠命踢了他一脚,他连忙改口道。
元仲辛她是花公子,花公子……
王宽背着手缓缓走来,声音朗润。
王宽既是花公子,为何我从未在太学见过你呢?
花以舟云氏云听海,不知二位可曾听说?
花以舟倒是没先回答自己话语中的漏洞,反而问起云听海。
据她所知,进入秘阁就不会再在太学上学了,而云听海先前也是太学中人。
元仲辛云听海?
元仲辛你说那个天天算命那小子?
元仲辛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问道。
元仲辛上次换身衣服在路上假扮巡官那套比我还能忽悠。
元仲辛我都没忍心拆穿他。
王宽听过。
没有理会元仲辛的絮絮叨叨,王宽微微颔首。
花以舟他有几日未上太学了?
花以舟又问。
不知道为什么,跟着这样的人交谈,花以舟觉得自己都要正经几分。
王宽五日许。
花以舟嗯,既然他都没上太学,那我又有何理由在里面待着?
花以舟朝二人拱手。
花以舟今日偶遇也全因元小公子有事找我。
花以舟没成想居然是行坑蒙拐骗之事,坑走我五枚柳叶镖。
王宽看了一眼元仲辛,又把目光重新放到花以舟身上。
王宽柳叶镖?
花以舟哦,是家中送我保全自身的武器。
花以舟也是我大意。
花以舟元公子装可怜了几下就把救命的家伙给他,没想到他居然是骗我。
花以舟侃侃而谈,仿佛只要挺直脊背她就不会心虚一般。
元仲辛一边听她说一边瞪大了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
元仲辛我?
元仲辛花以舟你血口喷人不要太明显啊!
花以舟哦?你敢说未曾欺瞒我?
花以舟坚信知道自己正气凛然,就不怕元仲辛再颠倒是非。
元仲辛我还就敢说了,我未曾欺瞒你。
元仲辛此刻也手叉腰。
元仲辛王宽认识我,必定站在我这边。
元仲辛花以舟你这次失策了吧?
正在二人凝视王宽之时,王宽肉眼可见地轻叹了一声。
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最终落在花以舟身上,留下一句深深的叹息。
王宽既是女子,何必扮作男子?
元仲辛……原来你看出来了?
元仲辛看向王宽,目光有些惊诧,再一上上下下打量花以舟。
元仲辛也对,你这小身板,个子也不够,扮作男子也容易穿帮。
花以舟终于知道每次扮男装不会有好事。
王宽只是王某还有一事未想通。
王宽看向花以舟。
王宽不知可否一问。
花以舟问吧。
王宽眼神依旧平淡如水。
王宽既是女子,为何身上有木屑与铁锈的气息?又为何与元仲辛在此处?
花以舟你说一问,是哪一问?
花以舟倒也显得更加平静。
好在这位王公子也是一位合理之人,不会像其他不求真相的人一样,还未知事件全貌就贸然指责她与元仲辛在此处“私会”。
王宽看向元仲辛,元仲辛摊了摊手。
元仲辛她的事情,我无权回答。
于是王宽再次把目光落在花以舟身上,沉吟片刻,开口。
王宽不如……问一赠一?
花以舟……我是机关师,和那些事物打交道很正常。
花以舟看着王宽。
花以舟今天是我和元仲辛交易。
花以舟本身是十枚柳叶镖换钢块。
花以舟是他委屈说下次提价,我便多给他五枚。
花以舟后发觉他在蒙骗我。
花以舟镖是我给的,我理亏。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王宽花氏机关?
看起来王宽见多识广。
花以舟只留给二人一个背影。
花以舟没听说过。
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宽你找个日子,把柳叶镖还给人家吧。
王宽背着手转身,对元仲辛说。
元仲辛凭什么啊?她都说了是她理亏。
元仲辛有些不乐意。
王宽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花氏机关一族,听闻好像不是很好过。
-
虽然亏了五枚柳叶镖,但好歹这钢块也有些分量。
花以舟离秘阁的暗门更近一些,便走到暗门处,此处只有一匹马,她还愣神了半分。
想必是那第五位成员吧。
花以舟想,便也从暗门进入。
走到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位行事风格看起来干练的女子,头发被高高竖在脑后,手中握着一柄剑,正端着手臂像在等待什么,神情肃穆。
花以舟缓缓走过去,那女子也注意到她,侧身看向她,微微皱眉,带着些警惕和戒备问道。
赵简秘阁的人?
花以舟是。
花以舟也不避讳。
秘阁规矩,凡是第一次自己找到秘阁的,都是秘阁人。
这位女子看起来也不普通,知道秘阁也无可厚非。
赵简你也是女子。
女子环着胳膊,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环视四周。
赵简看来,秘阁果然允许女子读书啊。
花以舟看着她的双眼,带着些感叹,还有些对庆幸,和一些悲哀。
花以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她年纪相仿女子眼中会极其这么多复杂的感情,只得问其他问题。
花以舟你在等陆掌院吗?
赵简是。
-
赵简点点头,这才来得及认真打量眼前这位女子。
第一眼见她时并不觉得是哪个女子。
身上没有胭脂水粉的打扮,衣裳也是最平民百姓的简单款式。
但是,这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脊背却很直,神色也平淡如常,踏入的步伐也带着些稳妥,必定不是普通人。
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正这么想着,旁边突然传来声响,是陆观年。
-
花以舟被赵简盯得发毛,正在此时陆观年出现了。
陆观年哦?已经到了?
陆观年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算意外。
赵简赵简。
花以舟赵?
花以舟听到这姓氏反倒愣了愣,紧接着诧异地喊了出来。
赵简微微蹙眉,似是很不愿意提到这个,道。
赵简只是落魄王府罢了。
虽这么说,可花以舟可一点也不敢小看这位赵简。
这世道,女子练武的本就不多,更多女子都选择了经商或相夫教子,不论姓氏,单论她手执剑鞘的潇洒利落劲儿,花以舟都会极其佩服她。
陆观年如此一来,你们七斋第一位通过暗门进来的成员,可就诞生了。
陆观年轻飘飘地落下这一句话,手中轻轻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
七斋众人以不同形式都登场了一遍。
其实元仲辛会把柳叶镖还给花以舟的,他经常嘴硬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