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叶清进入帐篷，看到的就是解雨臣翘着一双长腿靠在椅背上睡觉，眉峰高高蹙起。听到声音，他并未睁眼，将头转向另一边，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

　　叶清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解雨臣不为所动，又戳了两下，见他还是没有动静。叶清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跟你师父之间的事吗？”

　　闻言，解雨臣睁开眼睛看她，湿漉漉的黑眸像一只森林里迷路的幼鹿，碰到人类却不害怕并试探着伸出手向人类寻求帮助，他问：“你会说？”

　　叶清莞尔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眼里流露出几分怀念，“当然。”

　　又来了。

　　又是这种透过他在看别人的眼神。

　　解雨臣厌恶的想歪头躲过去，叶清动作比他快一步，适时地收回了手。

　　像是明白他的心理，叶清笑着说：“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们俩不一样。我只是……有点想他……”

　　解雨臣怔住了，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知道，他师父的书房里一直挂着一张画像，那张画像别人碰都不能碰的，他偶尔去书房玩见到过一两次，只是很快就被师父赶了出来。

　　那时，他总能看见师父目露忧伤的看着那幅画像。他以为那是他早逝的师母。

　　他想明白了一切，看着叶清年轻的脸庞，迟疑着开口说道：“你……是我师母？”

　　这下轮到叶清愣住了，她失笑，扯了下他的脸颊，“不是，我跟你师父只是好朋友。”

　　“那为什么……”解雨臣说不下去了，他已明白，他师父心悦她却一生都没捅破这个窗户纸，那他做徒弟的也不应该去揭这层纸。

　　“嗯？”

　　“没什么，你说吧。”解雨臣摇摇头，就当他是有私心吧。

　　叶清垂眸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那个繁华热闹的长沙城。她高坐楼台，望着底下人生百态，戏子咿咿呀呀的唱，那时，她一点儿也不孤独，因为有二月红在。

　　他原不是喜爱热闹的人，却因为她，总会带她去一些热闹的地方，带她去吃喝玩乐，带她看尽人间繁花，也教会了她许多以前不曾懂得的道理。

　　世人皆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他们是佳偶天成，他们是天作之合，没有人不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犹记得，她将坊间流传的关于他们的轶事说与他听。二月红脸上却不见了以前的笑容，他严肃的看着她，告诉她，他要娶妻了，是他救的一个小丫头。

　　叶清脸上笑容淡了，她知道那个小姑娘，被她父亲背着沿街乞卖，若是没有人出手便会被卖到妓院去，二月红心肠软，出手救了那个丫头。

　　她以为不过是带回去做个丫鬟，而二月红却说他要娶她，叶清不是不惊讶和生气的。

　　那个丫头和她有几分相像，特别是眼睛，在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像她，二月红也是因为这一点救了她。叶清震惊他会多管闲事，待看到那丫头的眼睛时，她沉默了下去，一切都昭然若揭。

　　她记得她当时跟他生了很大的气，大吵了一架，拂袖而去。

　　后来，他结婚的时候她没去，只是托人送了对同心镯过去；再后来，丫头病重需要上好药材吊命，她仍是没出面，也只是让人将药材送到了红府。

　　其实，吵过那一架后，没过两天她气就消了，只是在等他一个解释，就算是哄她的，也不要紧。但二月红始终没来，他们俩何其相像，都是如此执拗的人。

　　二月红骗不了她，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心思，便一直不来。时间久了，叶清便无所谓了。两人自那分别后再没见过面，最大的盗墓活动之时，叶清离开了长沙。

　　等她回来时，二月红病重，她曾悄悄的前去探望过，结果被他发现了，他骂她说以后不想看见她。但叶清却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垂垂老矣的面庞。

　　他已不再年轻，而她，永远年轻。

　　叶清之后也没再去过红府，后来受吴三省之邀去了西沙，结果就是假死昏迷了数十年，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故人已逝，她仍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