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天我們會飛 洪知秀

现在提起他，我想到的还会是那个他吗？

Joshua是住在离我家两栋楼的邻居家的孩子，也是在LA我见到的除了我家人以外的第一个亚裔。Joshua长得很漂亮的，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的欧式大平行和深眼窝，他有着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嘴角也微微翘着。其实他不知道，我经常偷偷的盯着他看。

我一点都不喜欢在星期日早早起床去教堂做礼拜，但母亲告诉我世界上只有主是值得信任、崇拜的，主悲悯众生，主会原谅一切。我很想反驳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教堂肃穆得有些令人生寒，耶稣像正摆前方。太遥远了，我想，好像只能感到望尘莫及。

齐颂圣经时，我听见了Joshua的声音，那个我总觉得虚虚飘浮在空中，轻柔又甜腻的声音。

我向主发誓我永远都忘不了抬头那霎，他着一身黑色长袍站在洁白无瑕的钢琴旁，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那本有些破旧的棕色烫金封皮的《圣经》。猛的一下，我眼前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了，手上的那本《圣经》也扭曲起来，他好像和神像重合了。

阿门，请原谅我的冒犯，但我承认从那刻开始我唯物主义的心开始动摇了。Joshua是从天上来的天使，所以我才会正好会在Los Angeles这座天使之城遇见他。我坚信哪一天他就会挥着有纯白羽毛的翅膀飞走，不留痕迹。

“Avoid godless chatter.”要远避世俗的虚谈。他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地流淌在教堂里，而我正好听见这句。我觉得Joshua会是在腌臜俗世里仍孑然一身的人，他会过上希望中的美好未来。

思绪游走间，礼拜也就结束了，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拉着母亲的衣角走在回家的路上了。不论怎样，直到Joshua彻底离开前，我再也没缺席过任何一次的礼拜。

就这样一路顺利到12级，我们还是一样在彼此的身边，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反正我会为此而窃喜到发抖。加利福尼亚的阳光热烈刺辣，少女的心思隐秘却透彻。

学校庆典是一年中最自由最疯狂的一天，众目睽睽之下也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和舞蹈。

“你知道Joshua今天要参加校庆表演吗？”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得了我就知道你铁定不知道，下午第十三个节目别忘了啊。”

和在教会时不一样，我觉得穿着白衬衫的他是轻盈灵动的，仿佛现实可感却又相隔人海。日落时分，云是一片烂橘色，摇摇欲坠。他拨动吉他弦，在迷的人眼乱的五彩斑斓的闪光灯下轻启唇齿。嘴角还是一样好看的扬起。

“Sunday morning rain is falling.”

我听见他的歌声，飘散在加州的晚风里，浪漫、破碎又自由。

-

上次校庆之后，我看见一个人递了一张名片给Joshua，然后我再次见到他就是一个月后。

阿姨说他被韩国的一个叫什么pledis的娱乐公司请过去参观了。

如果Joshua留在LA就会过得更好吗？也不一定。

这几周的礼拜几乎花费了我所有的虔诚。我问主 Joshua会出道吗？却又继续问主 Joshua会回来吗？最后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希望怎样了，就算再付出怎么样的虔诚主也不会回答我的。

我会叨扰到主吗，算了，反正主会原谅一切。

我伸出手摸了摸左耳骨上的十字架耳钉，我记得他的左耳骨上也打了耳洞的，当他用那双漂亮的手去戴耳钉时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后来的一天，我发现他突然跑步路经我家门前，我没忍住，跑出去了。我气喘吁吁的飞奔到他面前，肺部的压迫感让我有些说不出来话。

“好久不见？”他反倒先开了口。

我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我把那副十字架耳钉递给他，说希望他顺利出道。他瘦了很多，笑起来还是很好看，手指细细长长，眼尾上挑。

在一五年，他出道了。没什么好惊讶的，本来的事，漂亮的知秀注定是要绚烂的。

现在提起洪知秀，我还是会想到在LA的漂亮邻居男孩Joshua，在教堂里颂着圣经的天使Joshua，在校庆典礼上穿着衬衫弹着吉他柔声吟歌的Joshua。

洪知秀还是洪知秀，但洪知秀再也不会是我的那个Joshua。

我突然感到眼眶湿热，抬头看着天空，我的Joshua真的飞走了。

我的青春也就一起飞走了，像只坏了的纸飞机颤颤巍巍地飞向一望无际的蔚蓝晴空。

-THE END-

2023.8.7

他也不再是我心里那个Joshua

你向主去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