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ppet 002.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所谓的‘恶毒病人’吗？”洛小熠站在欧阳坤后面，一目十行的扫过那篇公告，顺便挑了几个关键词记在脑海里，声调毫无起伏的问道。

“目前看来……是的。”欧阳坤说。

洛小熠微转眸子看他：“你不确定。”

“你看我的样子是会经常出门的那种吗？”欧阳坤笑着回答道：“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到这所谓的游戏里。”

他抬起头看着洛小熠，目光很真诚：“所以，我现在是和你一样的，是萌新。”

洛小熠：“……”

神特么的萌新。

洛小熠不太想和这个人说话，他正打算离开这一墙角出去找找线索，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抹橙色。

“这是什么。”洛小熠停顿一下，微仰下巴指了指欧阳坤的右手手腕。

“嗯？”欧阳坤闻言抬起右手，如今天气正值早秋，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卫衣，手放在轮椅扶手上时，只能看到一点点橙色从袖口露出来，但当抬起手后，虽然动作不大，也能将那抹橙色完全显露。

“医院里用的腕带？”欧阳坤挑了下眉：“有橙色的吗？”

洛小熠闭着嘴巴不想说话，他好像知道他们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医院里了。

橙色腕带，不是妇产科，就是精神科。

但是很明显，欧阳坤跟妇产科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只能是精神科，而且还是精神科里的“跌倒”患者。

“《医院公告》第六条，带着橙色腕带的病人需在室友的陪伴下出门。”洛小熠扯开话题，伸手在那张公告上画了一下，“……你违规了，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嗯……出门碰见一个拿着砍刀的护士把我赶回来算不算？”欧阳坤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听着跟假的似的。

“这医院破成这个样子，还有人来就职？”洛小熠问。

“不，不是人。”欧阳坤转过轮椅正对着他：“是木偶，她外表涂了一层仿真颜料，从远处看像人。”

“医院里还有其他人吗？”

“应该有的，在走廊的时候听到隔壁屋在吵架。”欧阳坤说着，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就被赶回来了。”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洛小熠抬头看了看那张公告，沉默了一会儿，他问：“现在几点。”

“下午五点半吧……”欧阳坤皱着眉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说：“刚才为了阻挡木偶靠近，我把我的表砸过去了，临扔前看了一下，可能有些不准确，不过应该是那个时间，上下波动不超过10分钟。”

“但是……”洛小熠声线平稳的开了口，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怀表，他把上面的时间显示给欧阳坤看，说：“我的表显示，现在是上午九点整。”

欧阳坤抬头微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我们的时间不准确。”

洛小熠不可置否，他把怀表重新放回口袋里，冲着那面满是污渍连人影都映不出来的玻璃抬了抬下巴，轻声说：“虽然被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大概能看出来，现在并不是白天。”

欧阳坤闻言回头看了一下，确认了他的话。

他转回来，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了开门声，俩人同时沉默下来，齐齐将目光投向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噢！我的上帝！你们怎么能聚在那扇恶心的玻璃面前呢？赶快回来，乖乖躺回你们的床上去，准备吃药。”

来人穿着一件仿佛尸海里挖出来的粉色护士服，破烂的衣角带着大片潮湿的青灰色斑驳痕迹淋漓地铺洒而上，有些甚至连坐了与衣服边缘接触的“皮肤”，带着点被什么东西腐蚀的焦黑，将整个“人”都衬的鬼气森森的。

这位护士姐姐顶了只带着灰白和焦痕的护士帽，宛如刻上去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两人身上，她以平稳的声调，叽里呱啦的说完一串带着浓厚情绪词的语句，转身把手里拿着的锈迹斑斑的托盘“嘭”的一声砸在洛小熠的床头柜上。

洛小熠和欧阳坤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却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位亲爱的，医院有规定，每到中午12点是所有病人的吃药时间，不按时吃药的病人会有惩罚的哦。”

护士察觉到两人没有要“乖巧”吃药的叛逆行为，咯吱咯吱地转过头，依稀还透着树木色的脸上是阴恻恻的笑容，咧开的嘴角发出广播念稿的声音，十分不走心的威胁了一番。

洛小熠的两只手依旧放在口袋里，他听着这位女护士护士的电子音，眉头轻皱了一下，旋即在脑子里计算起了制服她的概率，同时抬起脚，朝自己那简易的病床走去。

欧阳坤抬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转着轮椅跟在他后面。

女护士见这两位病人在自己的恐吓下“乖乖”的走来，满意的点了下头，转过头从托盘里拿起一个约莫200ml的白色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平分到两个看着比较干净的玻璃杯里。

由于被女护士挡着，洛小熠看不到她在玻璃杯里倒了什么，但凭借着空气里骤然增加的血腥味，他也猜到了所谓的“药”是什么玩意儿。

他目光微微沉了一下，趁着女护士正在盖白瓷瓶的盖子，他轻手轻脚的来到她的身后，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蝴蝶刀，正想劈头砍去，门外就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

这声音像是寒山寺里被敲响的古钟，声音浩然而悠长，几乎穿透了整个医院。

洛小熠被这声钟震得耳朵轻鸣，一瞬地晃神被面前的护士发现了自己的偷袭，那护士当即愤怒起来。

木偶的身体关节很灵活，她甚至连躯体都没转，木制的右手飞速地钳制住他偷袭的手腕，左手紧握带着猎猎的拳风朝他胸口打来。

洛小熠当即弯腰避让，空闲的手以牙还牙的握住木偶袭来的拳头，直截了当地来了个过肩摔，将木偶砸倒在地上。

可能木偶天生没有痛觉，这种摔法要换作正常人，可能已经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是这个女护士不仅一点茫然都没有，她的右手还紧紧抓在他手腕上，不肯松动一分。

洛小熠眼神一凛，将蝴蝶刀交换到右手，在木偶起身反抗之前，干脆利落地砍断了那只木偶手臂。

女护士彻底疯狂了，她觉得这位病人实在太不听话了，居然胆大包天偷袭她，还砍了她半截胳膊，当即怒不可遏地开启了狂暴模式——那只被砍断的臂弯出探出了一小截黑黑的柄手，下一秒，一把泛着血腥味的砍刀就从那截柄手里延伸出来。

洛小熠凭借着一个过肩摔与女护士交换了位置，他背后靠在床头柜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她拿着砍刀从地上站起来。

欧阳坤在洛小熠拿出蝴蝶刀时就停在自己床尾处不动了，也不知他是抱着什么心理看他们两个的搏斗，但此刻洛小熠确实没功夫管他，只要不添乱，不给他当累赘，随便怎么看。

但是欧阳坤显然不是个当闲杂人等的料，他趁着护士木偶被洛小熠牵制着，抬手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拽出一个全息屏，随后双手齐下噼里啪啦的敲了一阵，当敲下最后一个按键时，机关启动的声响从轮椅背后传来，下一秒，两条机械手臂齐刷刷的冲着护士木偶而去。

这本来是一次绝妙的偷袭，连洛小熠都没想到那个轮椅上居然还装了这种东西，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双手向后撑在床头柜上，借力将自己带起，抬腿在护士胸口来了个连踢，将她往身后的机械臂上撞。

眼看着那护士就要落入“网中”，她却反应极快的把自己手里的砍刀挥舞出去，同时把头转了180度，用残存的另一只手抓住了飞舞而来的机械臂。

洛小熠被木偶扔砍刀时候人还在空中，他听到声响的时并没有任随自己落在地上，而是依附着手上的实感，轻盈的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柜台上，然后，“一不小心”打翻了护士带来的所谓的药。

由于一人一偶间的距离太近，就算是躲避及时，他也无可避免地被那把刀砍伤了手臂。

刀锋伤人后就带着血丝嵌进了身后的石墙里。

洛小熠半蹲在柜台上，被打翻的“药”淌了出来，将他散在桌面上的月白色风衣染成了血色。

他手臂上的伤口也有些深，血流的很快，顷刻间便将那只衣袖染了一半的红，不过他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目光一直在了抓住机械臂的护士木偶身上。

“我的上帝啊，你们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护士木偶顺着机械臂看向其开端的欧阳坤，陈述式的开口后她身体不动又把头180度的转向洛小熠。

在目光扫过洒了一柜的“药”时，她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但当她看到了手臂受伤的洛小熠，看到那顺着衣物继续向周围蔓延的血色，她突然又兴奋起来，嘴角的弧度随之变大，显得她虚伪恐怖。

“以圣母玛利亚之名，我不能伤害我的病人，可怜的孩子，需要我带你处理一下伤口吗？”

她那双木雕墨画上去的眼睛赤裸而贪婪地盯着那只染了血的手臂，语气毫不加掩饰，似乎只要洛小熠点个头，她就能立刻扑上来，为他“处理”掉那只手臂。

红发少年并不在意护士话语中暴露出的意思，他脸色平静地冲她手中抓着的机械臂仰了仰下巴，说：“放开。”

女护士闻言，收了那副诡异的笑脸，然后用她那并不好看的容颜摆了委屈的表情，字字句句里都透着不乐意：“亲爱的，袭击可爱的护士姐姐是要受到惩罚的，而且要没收袭击的武器的哦～。”

她的眼睛转动着，落在了洛小熠手中的蝴蝶刀上，也不知道这木头疙瘩里想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疯狂：“亲爱的……”

“钟响过很长一段时间了。”洛小熠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动作漫不经心的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简单包扎了伤口，从床头柜上下来后看都没看护士一眼，转而用旁边的被褥擦着自己手上沾的血，接着说：“不管是活动，还是别的什么事，应该都等不了那么久。”

他擦干净手，抬起头，红色的瞳眸里似裹了寒冰，让人有一种身处隆冬的错觉。

女护士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

“让我猜猜，如果因为你办事不利而导致病人不能立刻到达活动地点，你会不会受到惩罚呢？”少年人的嗓音清澈平静，然而吐出来的词句却让人冷的发寒：“火烧？拆解？迅腐？碾碎？还是别的什么？我还挺期待的，你想试试吗？”

红发少年神色平淡，他双手重新放回口袋里，在这种情况下站在那里，倒是生出了一种漫不经心感，好似他真的不在意什么事，可是，当你面对他的眼睛时，那种游离于周身的危险气息并没有消失，像是被缚于蛛网上，怎么也逃不掉。

女护士被这位人类的目光盯得浑身关节都咔哒咔哒响，却依旧不知死活地动嘴威胁着要惩罚他们。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打断了。

依旧是熟悉的钟响，比上一次的声音急促了些，似在催促着未到场的人类快些动作。

它的声势依旧浩大，传进耳朵里的时候像一把锥子直直敲进脑子里，刺的洛小熠神经发疼、眼前发昏，几乎要站不住脚，他不得已伸手扶着身后的床头柜，才勉强稳住身形。

所幸这次的钟声一如上次的短地很有人性，三秒就结束了，不至于让他平白遭一场酷刑。

而且，事实证明，年轻的一级咨询师对噪音的忍受度几乎为零。

如果可以，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这种声音。

嗯……或许不想听到这种声音的可能还要加个女护士木偶小姐。

这就像是一次最有力的警告，木偶小姐再也不和他们扯什么“喝药”、什么“惩罚”、什么“医疗”的东西了，她当场发了个疯，然后半哆嗦半惶恐地把洛小熠和旁边看戏的欧阳坤打包扔出了病房，随手推着他们拐了弯，人，啊不，木偶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面前的道路幽深狭长，头顶的白炽灯亮着青白色的光，可能是因为这里老旧的气息太浓厚，连带着本就暗淡的灯也有些不堪重负的一闪一闪，愈发衬的这里像个恐怖片的拍摄现场。

可能还能时不时的冒着吓人的鬼。

不过好在在场的两位并没有带着什么胆小属性，就是洛小熠被推过来的时候被那闹鬼的护士再次误伤了手臂，这会儿脸色不太好，冷汗齐下，唇淡如纸，在青白色的阴冷光灯下，显得格外的慎人。

“你没事吧？”

温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轮椅在大理石地板上转了几圈，声音不大，却也在这条略显昏暗的长廊上荡起了回响。

“没事。”洛小熠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抿着唇回答。

“你确定吗？”欧阳坤抬首示意了一下他的胳膊，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血又渗出来了，再不处理一下，你会失血过多的。”

“不需要。”洛小熠看也没看，他半靠在墙上，闭着眼右手食指关节抵在太阳穴上，只觉得头越来越疼，还伴着似有若无的耳鸣，滋滋地夹杂着电流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了，从脱离那个地方开始。

洛小熠皱着眉缓出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半垂的眼帘下，暗红色的眸底滑过一抹讥讽的色彩。

虽说知道他们会禁不住诱惑迟早去贪婪禁果，但也着实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就重启了实验。

要知道，两年前，那个实验才刚刚被封禁——被研究所近乎全体的成员指控为人体实验，罪大恶极。

作者有话说：

浅更一下，不会有人发现我诈尸吧｡ﾟ+.ღ(ゝ◡ ⚈᷀᷁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