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李东煦早早就带着南贵出门去了李氏宗族祠堂。
他不在家，我自是被李妈妈看着不能下地，只得斜躺在厅堂的榻上，翻看着南贵去徐家村收地的账目……
仔细查看后甚觉有趣，问道：
“李妈妈，是谁同南贵去的徐家村？”
“大少夫人，西贵同去的，您要唤他来？”
“嗯，我想听听具体情况！”
李妈妈应声欲要出门，金平忙起身淡笑道：
“姐，外面冷，我去吧；大少夫人，奴婢这就去把西贵唤来回话。”
“好，金平姐，你穿好衣服，这厅里四角都是碳盆暖得很，外面可是冷的，年下了，别一冷一热再着了风寒。”
“呵呵，谢大少夫人关心，奴婢晓得。”
金平套着外衣便出了门，李妈妈一直瞅着金平的背影，眉心蹙着，似是在想着什么？
“李妈妈，李妈妈，您，您在想什么呢？都想出神了？”
“啊？啊！大少夫人啊，老奴是觉得金平最近有点古怪。”
“古怪？何意？”
“就是，有事没事的，得了差事就往前院凑，平日里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妈妈，是不是您多心了，年下时多又忙，我身边只有您二人可用，金平姐体恤您，总是抢着您跑腿的差事，我没觉不妥啊？”
“唉……许是老奴多想了吧，可是，她是我妹子，我总是怕出点什么岔子。”
“岔子？能出什么岔子？李妈妈，您怎么和我打起哑谜了？”
“老奴，老奴是觉得，金平她是不是有相中的人了？”
“啊？谁？”
“老奴只是猜测，怕是真的想多了。”
“李妈妈，这是好事啊？您觉得是谁？不会是……李泽吧。”
“大少夫人啊，您就是聪慧，只听得老奴提起个话头，您便猜出了十之八九，老奴正是猜想着可能是李泽。”
“那敢情好，这是喜事啊，哈哈，我倒是乐见其成，呀！李妈妈，您只观金平姐有意，可有看着李泽是何意？”
“老奴不知，就是金平还是这几天才觉怪异，李泽……老奴怎可知？”
“这事急不得，别弄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要从长计议，李妈妈，咱们就先静观其变，找到合适的机会，您别提，我可有意无意的试探他们一二。”
“老奴省得，全凭大少夫人做主。”
主仆二人说话间，便听闻厅堂外的门帘打起，我与李妈妈相互交换了眼神，但见门被推开，金平领着西贵前来，身后还跟着李泽，哈，真是有意思了，正说着二人的好事，居然就送上门了，我浅浅一笑。
三人见过礼后，我命金平给二人看坐上茶，二人皆是推拒，我淡笑道：
“怎生和我这般客气起来了，眼下屋中又无外人，平日里你们都忙差事，好不容易咱们得空说说话，都坐下吧。”
二人又是一礼，便小心翼翼浅浅的坐在椅子上，我观瞧着李泽的神情，很是恭敬只垂眸盯着手中的茶盏；又似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金平，也只是静静的坐在我榻边的椅子上继续着手中的针线活。
“李泽，来寻我是有事？”
“大少夫人，奴才想请示您，这两日会有一些来看望卖身为奴的家人，这些人不能走大门，奴才想把大门边的那个角门打开，那个门瞧着已封了很久，所以才来同您商量一下，这样日后再有送采办之物的那些个商铺伙计也都不用从大门走动了。”
“好啊，那你就着人动手吧；对了，李泽，过了年，你就三十九了吧，唉……这都是要四十岁的人了，你就想这么一个人一直单着啊，以后年岁大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着实孤单。”
我眼神撇着金平，见她的手上动作一滞，便继续手上的针线活。
李泽神情微微一怔，忙笑道：
“谢大少夫人体恤，奴才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也没了再成家的心思，眼下只想把府中事做好即可，至于日后……大少夫人，您是了解奴才的，随缘吧。”
“缘？李大管家，若是有一日缘份到了而你又不自知呢？我瞧着家中的娘子们个个都是好的，有些还都你亲自买回来的，知根知底，我要是给你指一个，你可会同意，我觉得年轻的这些个娘子都可。”
咝……金平的一声低呼，让起身正给我施礼的李泽话头一顿。
李妈妈则是与我相视一笑，我转眸对金平问道：
“金平姐，可是又扎到手指了？”
“大少夫人，奴婢唐突了，扰了大少夫人，是奴婢的过失。”
金平起身福一礼赔着不是。
我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淡笑道：
“你小心些便好，哪来的过失。”
转眸瞧着李泽，正在站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出声：
“你看看你，我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你惊成这样，咱们家的男子是怎得了，大的小的都不喜成家，我又没说你们成了家就要离开李家了，怎就惊吓成这样了。”
“大少夫人，李泽真心感谢您，可奴才眼下真没这个心思，就算是日后有些心思也不会寻年龄尚小之人，奴才年龄大了，可是不能耽误人家。”
“好了，好了，我也没有强迫之意，就是惦记着你们身边没个人照看着，有个病痛都没个人嘘寒问暖的，得了，做罢，你快去忙吧。”
李泽躬身一礼便急急出了门，我瞧着似是逃出去一般，心下好笑。
西贵老老实实的坐着喝茶，听闻我们的交谈，见李泽出门，我的目光看向他，忙起身急道：
“大少夫人，奴才还小呢，您可别急着给奴才说亲，南……二少爷还没说亲事呢，奴才，奴才再等等。”
李妈妈‘扑哧’一声笑道：
“你们这些个臭小子，看看你们轻狂的样子，也就是咱家大少夫人心慈，为你们操这个心，换个人家，你们老死在家中，累死在家中都没人管你们的。”
西贵抢白道：
“您老说得极是，也就是因着大少夫人，咱们才觉得这家中已温暖得很，自然就不会想媳妇了，眼下一切都好，不想其它。”
我眼神微闪，微笑道：
“您瞧瞧，来不来的先编排上我的不是了，他们不成亲到是我的错处，那日后我真是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款儿来，日日使唤着你们干活，看看你们到时候还有何话说。”
西贵一惊，忙道：
“奴才可是不敢编排您的不是，您哪里有错处，是奴才嘴笨，奴才失言了，请大少夫人责罚。”
“得了，我眼下这身子可是无心管你们的亲事，等我得空再议吧；我唤你来是想问问昨日你和二少爷去徐家村的情况，你详细与我说说。”
“大少夫人，您真是厉害，昨日往徐家村去时，二少爷便与奴才讲了您是如何说动徐家村的村长和族长两家人的，您是不知，庄子上那些个佃户大少爷和二少爷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收完的，且当时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我有何厉害之处，我就是从徐家村出来的，自是了解他们的，且咱们的条件又出得如此高，他们自是要动心得，而且最重要的不是我，是你们大少爷，太爷的那封信给的他们定心丸。”
“大少夫人，您就是厉害，您那酒和肉，可是把徐家村的人都馋坏了，二少爷在您这里领了五百两银子，只简单置办些肉，可到了徐家村，您是看到账目的，第一个来卖地居然是村长和族长家的，良田，中等田共一百二十六亩，村长只道肉是一斤都不要，只要他们家姑爷送些酒过年解解馋即可。”
西贵喝了口茶继续道：
“二少爷悄悄的同村长说了，打发人给他二人各送一坛醉清风，再各送五坛太平精酿，可是把村长乐得不行，而且直接就把佃户的身契签了，日后再见面怕是您不用再唤长辈了，他们要唤您一声徐东家，二少爷回家时还打趣说笑，大少爷可是名副其实的东家姑爷了。”
我早已看过徐家村签了佃户的身契，而户主东家不是李徐氏，是徐姗。
当时心下惊诧不已，同时也是激动得不行，可真听得西贵说出来，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努力平稳着面上的表情，示意金平给西贵续茶，发问：
“他们两家还好些，其他人呢？可有非议之辞？”
“大少夫人，有些人不开眼，咱们也是没办法的，但大多人还是明白事的，不过也只是观望着，村长和族长虽是带了头，可大家伙都知道与咱们关系好，还是心思定不来；您看到的，那些下等田到是一亩都没落下的收了，得了银子又得了些酒肉欢喜的不行，有些人当场就跪下朝着镇子方向给你磕头呢，全家人都是感激得眼泪哗哗的。”
“唉……西贵啊，你是不知，靠着下等田过生活太难了，若不是我爹能打猎，就我们一家三口怕是都活不下来的。”
“大少夫人，正是这个理儿，你们村那个周婆子人就非常好，听闻这个好消息，直接就来卖地了，她家年前男人死了，她好像有个闺女嫁得挺远的，就她一个人还是个外来户落到徐家村的，她把所有地都卖给咱们了，银子先放到村长手里了，身契也签了，不过她不想在村里呆着，询问着二少爷能不能把她安置到大少夫人身边，或是亲家夫人身边，她在村里无依无靠又不怎么和村里那些人闲话，没什么感情的。”
“周奶奶年纪不小了吧，我娘都要唤她一声周婶子呢，来家中不可，我娘那里也是不方便的，无碍，等得了空我让娘去和她说道说道，自是有她安身之处的。”
“大少夫人，其他到也没出什么岔子，卖得痛快，卖地签身契；不卖得还在观望着，就是有个妇人很是叼滑，说话也极难听的。”
“赵氏吧，她做不得主啊，她家男人还算是个明事理的。”
“正是，她家男人在镇上上工呢，要年三十才放假，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呢，她嘴里的话可是把村长和族长气得不轻，二少爷要走时，村长媳妇和族长媳妇都和赵氏打起来了，还是二少爷带着奴才们给拉开的。”
“啊？我干娘和婶子都动手了？哈哈，她是说了啥话能把这二人大过年的给气得要动手打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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