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不归客，长明伤心人（1）

赵灵儿知道她正在自己的梦里。

梦里她住在一座常年白雪覆盖的雪山上。

山上有一年一次来陪她聊天的飞鸟。

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直白点说，就是日子一成不变，很无趣的意思。

是以她有记忆以来，最大的乐趣就是缠着师傅。

她的师傅穿一身白衣。

至于师傅叫什么，哪怕是在梦里，她还是想不起来。

不像大部分穿白衣的人都没什么表情，她师傅是个表情很丰富的人。

她小时候问过师傅以后会不会有师弟、师妹。

师傅只是摇头。

师傅不会了。收徒弟太麻烦了。尤其是收个你这样，要我从小开始养的，更麻烦。为师年纪大了，养不动孩子了。再说你这么能闹，要是多收几个徒弟，来日你闯了祸，为师怕来不及赶去救你。

如果那个时候，她师傅不是抱着酒坛子，笑嘻嘻地和她说这话，她可能会有更多更深的愧疚感。

毕竟，她深知自己师傅没什么一技之长，嘴还很欠，她一度还怀疑他不认字。

因为所有的秘籍都是她给师傅念的。

一个文盲要养孩子，还是自己这样从小就要求高、懂得自学成才的孩子，确实蛮辛苦的。

师傅曾告诉她，他除了练功和斗嘴什么也不会，因此必须勤奋练功，不然哪天出门因为那张嘴话太多被人打死，就不能保护她了，所以他闭关闭得很是频繁。

由此可见，她师傅的自我认知，十分精准到位。

后来她发现，师傅扯谎忽悠徒弟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

因为他根本不是文盲。

他就是不喜欢看她闲着，故意给她派活，根本不是不识字。

他甚至精通梵文。

所以说，她那会儿真是个单纯的小可爱。

以至后来，师傅整日感慨“孩子大了，不好养，不好骗了”。

不好养是真的——她从小吃得多，也挑食。

吃了不好的食物，定是要折腾师傅好几天的。

穿衣服也挑。

料子不好的衣服一上身，就会发热，也让师傅着实苦恼过一段日子。

不好骗纯属是成长了，看透了师傅的套路。

那会儿听闻师傅不再收徒弟了，她是失望的。

她想有个小师妹或者小师弟，可以陪她玩的那种。

她会做一个好师姐，教他们认字、读书、练功。

哦，还有整师傅。

不知为什么，现在看着梦里的场景，她有些难过。

难过那个时候没有看出来，师傅说起“徒弟”时眼里的悲痛。

那座雪山，叫长明山。

所以，师傅说，她的师门就叫长明。

不是长明派、长明宗，也不是长明门。

就是长明。

嗯，很符合师傅懒（潇）散（洒）的作风。

后来，她趁着师傅闭关修炼，偷偷下了山。

起因是那只一年来一次的鸟。

她给自己这位朋友起了个名字，叫三重雪。

它一向会在固定时间来找她。

但是那年，三重雪没来。

她知道，它不会来了。

作为一只鸟，三重雪的寿命已经走到尽头。

突然的寂寞与难过压倒了年幼的赵灵儿。

她在师傅闭关的石室前发呆了一个月，最终还是偷偷下了山。

在山下，她遇到了很多人。

她喜欢山下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也很喜欢她新认识的朋友们。

但就是他们，将她骗卖到了青楼。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发怒时，会伤及那么多人命。

后来，她仔细反省过，师傅教了她很多嚣张行径，教了她如何打着长明的旗号胡作非为，却独独忘记教她人心险恶，不可轻信他人，才终有此祸。

这导致她下山后第一课，学得很是胆颤心惊：因为怕伤及无辜，不敢再擅用仙法，她挨过饿、受过冻，甚至因为没钱，还流过浪，讨过饭。

她在讨饭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邋遢的帅公子——周絮。

中间发生什么，她看不清。

只知道后来周絮带着她浪迹江湖，与师傅意外重逢。

她得知自己原本有个师兄叫容炫。

这位容炫师兄是个天才，是师傅在她之前收的弟子。

最终，容炫师兄爱武成痴，走火入魔，死在了青崖山鬼谷。

那时候，师傅定是很难过，所以才决定自她之后，不再收徒。

不然，他那么害怕寂寞的人，怎么能抵得住长明漫山遍野的无边雪色，熬得过一个个清冷长夜。

那袭白衣转过身来，似在对她笑。

师傅又去哪里野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吧？

她全神贯注看着他，却始终看不清面貌。

不知是被泪水迷了眼，还是就是想不起来师傅的模样。

赵灵儿师傅，灵儿想回家……

这些年明里暗里被人叫多了“野丫头”

梦里发现师傅是个很护短、溺爱徒弟的人

虽然小时候，她曾嫌弃长明山过于冷清。

但此刻，她却很想念师傅。

作者的碎碎念

作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叶白衣的徒弟都是江湖不归客（灵儿也是不归客），他注定要做长明伤心人😢

作者其实对叶白衣来说，灵儿的宿命就是个BE的轮回；然而，师傅目测到大结局才能正式出场而不是出现在回忆里，我好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