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咸阳，乌云压顶，仿佛在预兆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宫外，围观百姓站在大街两侧形成水泄不通的人墙，翘首跂踵叽叽喳喳地注视着浩浩荡荡喜气洋洋的送亲队伍。

坐在八人抬的大红花轿里的人是秦王嬴政最宠爱的姣凤公主，她凤冠霞帔，粉妆玉琢，可她的表情却是沉重悲壮的，犹如一个绝望的将死之人。

嬴政赐给她的婚事，是对她的惩罚，亦是宽恕。

不久前，她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用自尽来威胁嬴政放了他大费周章抓到的盖聂和荆天明。

一个是对他来说极度危险的天下第一剑客，一个是让他为天下耻笑的污点，在她的帮助下，又一次死里逃生。

嬴政曾经摔死自己两个无辜的亲弟弟都毫不留情，如今处置胆大妄为包庇重犯公然与他作对的女儿，他只不过是让她嫁给素未谋面的人，断了她的念想，日后安心相夫教子，已经算是难得可贵的心慈手软了。

嬴政为她精挑细选的驸马是当朝廷尉，虽然身份配不上她，但金玉其质精明强干。

他的用心良苦，姣凤公主心知肚明。

她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求嬴政把婚期提前。

她怕拖太久，婚讯传到盖聂耳里，他会回来救她，自投罗网。

她为他而生，也能为他而死，但其实她和他的交集并没有多么深厚，他们寥寥无几的几次交谈也不过是疏离的场面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直到她遇到盖聂，她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

原本她因生母身份卑微，又不得宠，在宫中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几乎被遗忘的公主，胸无大志，得过且过，为了盖聂，才煞费苦心地争夺嬴政的宠爱。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和他绝无可能，但她从来没有后悔动摇过。

可惜，她最美的样子，不能让自己最爱的人看到。

章台宫，勤勉的皇帝在女儿出嫁的日子里也在认真批阅奏折。

一位太监慌慌张张地小跑着进殿，俯首跪拜：“参见陛下。”

“何事？”

太监细声细气诚惶诚恐地禀告：“陛下，姣凤公主，服毒自尽了。”

毛笔从嬴政手里掉落，在竹简上留下墨黑的污痕。

她走出花轿，死在众目睽睽之下，防止嬴政隐瞒她的死讯，放出假消息，引诱盖聂回来。

同样是身为公主嫁给不喜欢的人，她却没有红莲一样的好运。

当天明知道她死了，难过得连烧鸡都没心情吃。

他问盖聂：“大叔，那个公主为什么要救我们？她是因为我们才死的吗？”

盖聂没有回答他，依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可是天明莫名地感觉到大叔比之前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时更加脆弱。

随着岁月的增长，天明越来越频繁地回忆起他只见过一面的秦国公主，并且越来越佩服她凭一己之力抵挡千军万马的勇气。

长大后，他才知道盖聂没有告诉他的答案，他又想问盖聂爱不爱公主，但自己早已过了童言无忌的年龄。

盖聂孤独终老，在梦中离世。

他做的最后一个梦，是她身穿灼灼其华的红嫁衣，站在远方，望穿秋水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