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炸药的事情,并不算结束。
姐弟之间的气氛已经重新回到了温情脉脉的状态。
明镜从明楼手里接过列车时刻表。
——当然,就是那些参加和平大会的日本人要乘坐的那辆列车。
女人看着那张纸单,神色逐渐复杂而忧郁。
“大姐。”
明楼用气音呼唤了一次这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眼神中充满温情。
“您怎么了?”
可明镜的神色却越来越复杂。
她叹了一口气。
“父亲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说,明楼就交给你了,你要让他好好读书,做一个纯粹的学者。我答应了父亲,可是我食言了。”
“......”
在短暂的沉默后,明楼换了一个坐姿。
他拉起长姐的手。
“大姐,您放心,等战争一结束,我就回巴黎去教书,做回自己,做一个本分的学者,结婚生子,好好生活。我向您保证,只要我还活着——!”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打断了明楼剩下的话。
女人这一巴掌力道不是很重,却很干脆。
她的眸光里透出着急和恼怒。
“你必须活着!”
明镜的语气里也流露出严厉,“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说这种话。听见没有!”
是吗?
可我觉得,如果大姐你知道我想要跟谁结婚生子,好好生活的话,您可就不会这么说了。
......
就像我不确定,战争结束之后,我还能不能做回一个真正的学者那样。
在重庆政府、延安政府、汪精卫与日本人这三派之间反复周旋的间谍特务,真的还能回到阳光之下,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吗?明楼很难对自己继续抱有这种自信。可是现在,他也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大姐,让她宽心。
明楼的眼圈似乎有些发红。
但是他只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是。”
这一声答应如此的认真,仿佛道尽了所有的心声。
明镜低头,尽量让自己不真的哭出来,可一滴透明的泪珠,还是顺着眼角向下滚落。
“明楼啊,你能选择这条道路,为国尽忠,姐姐很欣慰。但是你为什么不能留在重庆,哪怕在国民政府谋个一官半职?要么干脆去参军,以你的能力,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军官。你为什么非要跑回上海来呢?夹在汪精卫和日本人之间,你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男人温柔地给明镜擦去眼泪。
“大姐,咱们明家在上海是世家,我又懂经济,我的位置没有人能代替。再加上我跟新政府的高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工作。”他温声细语,“这不只是我的选择,也是重庆方面的安排。我当然知道这有多危险,可是,这些工作总是要有人来做,不是吗?”
明镜只能叹气。
“姐姐孤身一人不怕什么,明家的产业无人继承也没关系,可是——你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明家的血脉可都要断了。”
“大姐。”
明楼用气音打断女人剩下的话,他眼眸里如同盛着摇曳的水波,“刚刚还不让我说这样的话,您自己倒又说上了。”
“......这种时局,生与死,谁能打包票呢?你能吗?”
明镜的嗓音有些嘶哑。
明楼只觉得心酸。
“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自己。”
他认真地许下承诺。
——无论这场战斗有多么的艰难,他都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任何一个亲人。
他是明楼。
他不会让明家真的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