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鹤堂看着眼前这个6个月大的婴儿，此时正闭眼睡的正香呢，可谁能想到他已经57岁了呢。而自己也62岁了。周九良变成这个样子，也已经1个月的时间了，期间他睡眠的时间很长，比正常的小孩儿都睡的时间都长。也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了，甚至他自己也都不记得了。偶尔也有清醒的时间，都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个小老头儿可坏可坏了，当年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喊了他好几年的“大爷”，这家伙，肯定在私底下偷乐。可实际上呢，他比自己还小5岁。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

唉，这个小老头儿不仅心眼多，还非常聪明，智多近乎妖。都说慧极必伤，用在周九良身上可真是太合适不过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又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周九良的情形。

那是40年前的一个傍晚，孟鹤堂跟着干爹于谦从饭店出来往家走，看到当地一家养老院门口坐着一个小老头，小小瘦瘦的，一头稀疏的白发，四肢干枯如柴，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裤衩，席地而坐，手上捧着一个很小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小老头儿小心翼翼的护着蜡烛，似乎是不想蜡烛熄灭。

20岁的年轻人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一脸的青春洋溢啊，笑着说：“干爹，那个老头好逗啊，是不是不舍得吃那个蛋糕啊，老头儿的家人买的吧。”

于大爷缓缓的喷出一口烟，看了一眼老头，轻叹一声：“唉，都是可怜人啊”。说完，用手捋一下自己浓密的卷发。然后背着手，缓缓离开。

孟鹤堂愣了一下，接着追赶干爹的脚步，一脸疑惑：“干爹，您认识他吗？他是被家人送过来的吗？他的孩子都不给他养老了吗？”

于大爷瞥了一眼孟鹤堂，缓缓的摇了摇头，顿了一下，说：“别问了，没什么好说的。”

孟鹤堂懵懂的点了点头，：“好的，干爹。”

年轻人的思维总是那么跳脱，转眼就忘了那个老头，和于大爷聊起了家常、相声、八卦。

华灯初上，月朗星稀，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长，偶尔还能看到有些年轻人手舞足蹈的作怪，依稀还能听到年长者宠爱的附和，父慈子孝的这一幕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幕，但也是人们最心安之处。

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儿千奇百怪。

养老院门前的老头儿还在盯着蜡烛，嘴里小声嘀咕着，偶尔小心翼翼的扫一眼周围，不敢有大动作，似乎生怕惊扰了谁的美梦。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才有了后面无数的纠缠。孟鹤堂想到这些年的纠缠，说不上来是否后悔，后悔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遇见那个他。大抵是不后悔的吧。

第二次的见面，是在中秋节。

孟鹤堂下班之后，看着几近满月的月亮，心里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啊，此时街上有很多人都在打电话，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以及对家乡的怀念。

孟鹤堂也给自己的家人打了电话，但是打完了电话之后，心里在琢磨：中秋节了，不知道那些爷爷奶奶有没有人去看看他们呢，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一个人过可就太心酸了。孟鹤堂总是那么心软、善良，在这冰凉的世界里显得难能可贵啊。

第二天，孟鹤堂下了班，提着一些中秋礼品来到敬老院。

“张大爷，又在和李大爷下棋呢，哈哈，刘大爷好久不见哈。我给大伙带了月饼，还有一些过冬的衣服，不是什么值钱的，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大爷大娘们，中秋节快乐呀！”

孟鹤堂给老人们送完月饼和一些过冬的衣物，在角落发现一个老人家，他没有拿到月饼和衣服，于是拿了一份过去。

老头儿面朝墙壁蹲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旁边有椅子也不坐。孟鹤堂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于是，他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老头说：“大爷，我把月饼和过冬的衣服放这里了，你等下记得拿哈。”

老头没反应。

孟鹤堂琢磨着，着大爷是不是耳背呢。于是，大声的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老头儿还是木得反应。

孟鹤堂纳闷，这大爷耳朵这么背的吗？

蹲在老头旁边，准备再说一遍，老头忽然转过脸看了一眼孟鹤堂，然后用手指放在嘴边，示意禁声。然后又转过脸去，好像刚才的动作是孟鹤堂的幻觉一样。

孟鹤堂小声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老头就像没听到一样，孟鹤堂不死心的又重复了一遍，老头还是没反应。孟鹤堂心想着，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大爷。起身准备离开，老头缓慢的转过身来，仰视着孟鹤堂。

孟鹤堂这才看清楚，这不就是一个月前在养老院门口坐着的老头吗？这一身的装扮和当时一模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觉得老头的头发好像多了一些，虽然还是白发苍苍、稀稀拉拉的。

孟鹤堂指着椅子上的东西，说：“大爷，东西都在这里了，等下别忘了啊。还有，中秋节快乐呀，大爷！”

老头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吓得孟鹤堂赶紧扶一把。老头站起来才发现，老头才到自己下巴。

老头转着不太灵动的眼珠子，盯着孟鹤堂，张了张口，嘴巴哆嗦着，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看得孟鹤堂都急了，“大爷，你想说什么呢？”

老头张开嘴无声的“啊啊啊”几下，看得孟鹤堂恨不得替他把话说了。忽然一激灵，大爷还不会是个哑巴吧。于是他从椅子上拿起月饼盒，指了指月饼，接着又指了指大爷，然后用手指虚拟出握着月饼的样子，放在嘴里，很夸张的嚼了几下。

老头咧开嘴巴，露出稀疏的十多颗牙齿，似乎听懂了，又似乎被孟鹤堂表演取悦了，像是在笑。

孟鹤堂见大爷终于有反应了，松了一口气。把月饼盒放在老头的怀里，让老头抱着。接着拿起棉衣，装作一副冷得哆嗦的样子，上下牙直打架。然后披上棉衣，一副舒服的直翻白眼的样子。

老头嘴巴咧的更开了，一副被逗乐的样子。作为一个相声演员，看到观众因为自己的表演而笑，非常开心，而且很有成就感。把棉服折叠好，放到袋子里，然后放到老头的手上。然后转身离开。

老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月饼，手里提着纸袋，眼巴巴地看着孟鹤堂离开的背影，张开的嘴巴似乎在诉说着无声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