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这位是车骑将军王淳之女王姈，其母文修君乃皇后外妹，今日也跟随我们一起来给程氏道贺了”

被楼缡介绍的女孩子一脸傲慢的模样，这副模样谢长安并不少见，与皇家沾点边且过分溺爱孩子的家族出来的人大多都会露出这副模样

“我本不想来，”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都安静了些，“奈何家父与程将军有些渊源，非要命我前来贺喜”

王家，谢长安趁着自己不被注意，托着脑袋细细想了片刻，她来这京中时日尚且不多，而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大多又被家人、程少商袁慎和皇家分走，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娘们，当然其中也不乏这些说得上名字的女娘名声并不好听的缘故，谣言不可全信，但确实具有参考价值，谢长安想着，撇了撇嘴

“好好好，好好好，莫要在我们这些老妇人中间拘束了，姎姎啊，快快快，请贵客们落座款待”

“是”

谢长安的眼睛虽没有在两位女士中间探查扫视，只是心下却难免想到几分，程家大母同这位三娘子与她的接触不多，但大致性格她还是揣测得出的，程家大母为人喜浮华，尤爱金银宝器，至于程家三娘子···性子属实是软了些，若萧元漪将其奉为女子的的典范，那眼界就着实低了点，不过好在，虽然性子软弱，但到底没什么坏心思

谢长安忽然就抿住了嘴唇，这世间烦恼虽多，可终究逃不过几样东西，身为女子更须小心筹谋，她明知不易却仍暗自揣度，此番是她逾矩

其实本朝对女子的紧缚并不算严苛，女子可以出战从军，亦可以为天下百姓祈福，可谢长安依然觉得好难啊

难到决定一个女孩子是否可以有一个好未来的事情是他们的婚姻，难到明明每一个都是有姓有名的女娘，明明有些人也不属于男儿，却在订婚后只能沦为夫君的附庸，成为某某的新妇，最后被困在四角的庭院，仰头看着被束缚住的天空，满心委屈却也不能诉诸于口，真的好难啊

谢长安的手下意识地攀附上了母亲的臂膀，从陈郡到都城，她见识过百姓的疾苦，却也无能为了，谢家每旬都会在府门前为百姓施粥，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救不了他们

这世道，女性苦，底层的百姓也苦，有没有人可以帮帮他们，有没有人可以改改这世道，改改这属于上位者的、掌权者的凝视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这个答案是没有，谁能救这个世界啊，救世主的存在早在她幼年就再也不会相信了

再睁开眼时，谢长安的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她想在场那么多达官贵族，那么多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物，他们都没有想那么多，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如此，她的目光又恢复了刚进来时的无波无澜

“那便是传说中的程四娘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嚣张傲慢的很”

“可不是嘛，听说啊，就是因为她平日太过粗鄙无礼，她二叔母啊，才一直把她关在房里不让出门更别说去各家走动了，哎呀，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现在有父母撑腰，哦，还有那个永康公主视其为知己，以后少不了要和我们多见面”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被人家永康公主看中的，我看啊，那永康公主，也不过如此”

即使诋毁已经怼到面前了，谢长安的神色依然不变，面对程少商骤然转过来的视线，谢长安淡定的抿了一口茶

“你倒是坐的住”文华看了一眼女儿八风不动的样子，倒是有些好笑，跟她父亲一个模样，她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我不觉得我需要在乎一个陌生人的诋毁，这又不是我所熟识的王家”

谢长安的话看似没什么毛病，但作为与谢家人待了二十余载的人，文华当然看得出她潜藏在温和表面下的倨傲，她会尊重与她同为百年世家的人，对皇室会保持礼貌的姿态，可这不代表她看的上，也不代表她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谢长安啊在骄傲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