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明日便是程家的乔迁大宴，礼都备齐了吗”

袁慎接过谢长安递过来的茶盏，却不急着先尝，而是随手把茶盏放在一旁，若论礼数，袁慎自认为没人比得上谢长安，按理来说，他并不应该过多过问

只是谢长安对于程少商的看重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不是不担心谢长安为了给程少商撑场面而送出什么超过程家可以承受范围内的礼

谢长安抬起眸子，嗔了袁慎一眼，随后又漫不经心的低下头为自己倒上了一盏茶

“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管情意再深厚，谢长安也终究是谢长安，是谢家培育出来的孩子

此时已是春日，天气却依旧寒凉，在门外候着的侍女掐着时间扣开了茶室的门扉，隔着一扇屏风为他们添上了新碳火

袁慎也是在此刻，终于卸下心神，低头抿了一口先前的茶

文帝从不将自己对胞妹的宠爱诉诸于众，以至于在很多人眼中，越妃的重量是远高于文华的

袁慎不是这万千蠢人中的一个，可这并不代表他有多么了解文华的份量，至少在此刻之前，他还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

等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谢长安托着腮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模样，她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狭促，显然是对他此刻的表现表示很满意

在袁慎的注视下，谢长安慢吞吞的伸出三根手指，葱白细嫩的手指在空中无声的晃了两下

“特级庐山云雾，是今年的贡品，皇舅舅统共就得了三斤，阿母独占一半”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大抵是为了炫耀，但说出这话的是谢长安，纵使袁慎想破头，他都不会认为这是谢长安在炫耀

那她为了什么呢

谢长安的神色淡淡，她没有再去看袁慎，目光怔怔的落在了窗棂上，谢家的窗棂每日都有人打扫，不会落灰，但是谢长安却感觉上面全是散落的灰尘

袁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谢长安的身后

大抵是今日不用出去见客的缘故，谢长安的发髻梳的极为散漫，大半的头发披散下来，若是夜里阑珊，甚至有不小的可能被当作精怪

袁慎轻轻拢起她的发，谢长安的身上无一不是精细的，当然也包括了头发丝

袁慎虽然没有弄明白谢长安缘何这般模样，也不清楚她的深意，但他猜得出来此刻的她内心一定是乱的

袁慎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那种味道仿佛是从他骨子里洇出来的，带着让她安心的感觉

“善见”

袁慎听见她在低低的唤着他，他停下了轻抚她头发的手，俯身将她的身子圈在自己的怀中，他说

“我在”

当今的圣上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谢长安从不觉得自己在文帝的庇护圈内，即使她的母亲是对方最最疼爱的幺妹

所以这么多年，她都谨遵本分，从未动过不该动的心思，可是现在，她乏了

她想为何这世上唯有男儿可以坐庙堂呢

她疑惑，她愤怒，她不甘

但她却从不敢将自己的不甘诉诸于口

袁慎忽然蹲下来，手指轻轻竖在了谢长安的唇边

“想做就去做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即使离经叛道？”

“所以你是想弑君篡位吗”

谢长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她注视着眼前的这双眼睛，他的眼里酝着一片广阔的墨海

“只要不是有背道德人伦，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佼佼，人生短短数十载，做你想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谢长安抬起手，握住了袁慎的手指，她忽然就笑了，低下头虔恳的吻了上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