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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夜来风叶已鸣廊

随风入境

  向垣趴在榻上不肯动,闻生哄了半天也不说话,连午膳都没吃,段回峰让人给他送过来,他是看也不看。

        向垣赌气又委屈:“我这般狠毒的人,饿死是为民除害。”

        “公子胡说,天底下哪还有比公子更心善的人?公子若是狠毒,这世上就再没一个良善的了。”

        闻生盛了些他素来喜欢的膳食端过去,拿小匙舀了要喂他:“公子,多少用点罢,好不好?饿坏了可怎么好呢?”

        治疗内伤最是费神,现在置气不肯吃,过会儿肯定饿得厉害。

        榻上人影缩在一角,闻言抬起头来,闻生看见他红肿的眼睛:“你在这干嘛?他骂我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他要打我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他似乎已然忘了,是他亲口吩咐闻生去熬那碗汤药的。

        “都是闻生的错,闻生不该离开……”

        “知道错还不走!还是近身侍从,你就任由我待在那里让人打!我不要你了!”床帐早就被扯下来,拦在两人之间,闻生的手被打开,一只软枕砸出来,向垣看他也是满腹委屈,气他不在身边,见他还不走,扑腾着闹,“苏叶!苏叶!”

        苏叶当即闪身进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伏在榻前握着他的手轻声劝慰,转头对闻生说:“闻生大人,属下会看顾公子的,不如你先出去罢。”

        闻生看看床帐遮掩的人影,抿唇退下:“……属下告退。”

        他原想再弄些向垣喜欢的点心小食,琢磨向境的汤药是不是得再熬一碗。风燃见厨房没人,就跑过来找他。

        “闻生大人,属下来请罪。”

        向垣出门一向只让闻生作陪,对其他人的命令是非召唤不得出,方才他看段回峰要动手,去喊闻生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才现身替他挨了一下。

        闻生自然也明白他的原因:“事从权宜,你做的很好。脸,过来我看看。”

        风燃听话地凑过去,任闻生检查片刻,接过药膏。

        “找他们给你上药。”

        “是,谢大人。”

        “复原之前,别在公子面前晃。”

        “属下明白。”

        要是他脑子一根筋,死守着所谓的规矩命令没有现身,害向垣真挨了段回峰的打,自己才真的要生气发落他了。

        说来也怪,从前段回峰是极疼爱向垣的,任向垣再任性也没有一句重话,怎么这几日反反复复惹他难过,今日更是闹到动手打人的地步?

        段回峰也知道自己错了。

        当时他看见向境背上浅浅密密的伤痕,就觉得他从前一定受了向家不少欺压,一时气血上涌,冲昏了头,只想着不许任何人欺负向境,竟忘了向垣医者仁心,从不害人,只是爱耍脾气任性罢了。

        他懊恼地坐在桌后,气恼自己最近心绪不稳,轻易就动了气,竟然要跟向垣动手。

        “荣安,请三公子过来。”

        向垣往那一站,看也不看他,摆明了是不想再跟他亲近:“殿下有何吩咐?”

        段回峰起身来拉他,半推着坐下,柔声哄他:“是表哥错了,垣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风燃还有伤在身,殿下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都没跟风燃动过手,段回峰竟然打伤了他院子里的人,弄得向垣心里更不舒服。

        段回峰自知理亏,也不跟他计较,继续好声好气地哄人:“封翼早时送了帖子来,问你要不要去玩呢,你想不想去?”

        “去啊,当然得去。人家是太子,我算什么东西,还能推辞吗?”向垣是真的生气了,说完就推开段回峰站起来,面容冷淡,言辞疏离,“殿下没有别的事,向垣就先退下了。”

        两人应邀前去,封翼见了向境,冷哼一声,像是很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向垣看看二人,忽然笑了:“殿下认识他?”

        封翼没有说话,于是他看向向境。

        向境拱手道:“属下先前不慎犯错,扰了殿下雅兴。”

        封翼接话:“被本殿的侍从丢下二楼,略作惩戒。”

       “哦?”向垣似笑非笑看向他,“这般不小心,还敢近前伺候吗?闯出祸来谁替你收拾?闻生,带他下去,别在这碍眼。”

        向境赶紧请罪:“属下知错,还望公子……”

        向垣一展折扇,语气平淡:“我可不如旸国太子好说话,你扫了我的兴致,后果只会更严重。你从前在向府,难道还不明白?”

        “是,属下告退。”

        “向公子兄弟生隙,又何必在外发落人呢?”

        “本公子与表哥一向兄友弟恭,何曾生隙?”

        段回峰正要唤葫芦过来准备就寝,却见向境进来,不由诧异:自己明明说过这几日不用他守夜。

        “你怎么来了?”

        向境没有说话,低眉敛目,将一只锦囊放在段回峰手上:“属下来完璧归赵。”

        锦囊里是那晚段回峰送给他的玉佩。

        段回峰看向他,心下慌乱:“你,这是何意?”

        “殿下,您这几日很不对劲,您察觉到了吗?”

        段回峰一怔。

        向境继续道:“殿下在怕。可是,怕什么呢?怕此事被人知晓,会失了向家的助力——您明知他们不喜欢我,却偏偏要与他们作对,将我抬得比他们还高。亦或是您怕再次失去我,因为我是在鬼门关走过的人,您不敢再让我受一点点伤害。”

        “殿下,也许您对我并非有我对您一般的感情,只是我数次为您涉险,而这次,您险些失去了我。若平心静气去想,您对向境,真的有向境对您的心吗?”

        “你在质疑孤?”

        “属下不敢。只是不愿见殿下为情所困,失了本心。若因我一人致使殿下变得不再像殿下了,向境宁愿从此再不见您。”

        这算什么?威胁?恃宠而骄?

        不,向境这是纯粹不怕死。

        “那你想怎样?”

        “让我去向三公子请罪。”

        神情自若,看不出一点异样,好像他说的不是自己。

        段回峰气结,更多的是不解:“孤犯的错,为何要你承担?”

        “您是太子,是君,您不会错,所以只能是我错了。就算您真的错了,赔罪的也应该是我。何况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

        若非他还有内伤未愈,向垣也不会施针疗伤,更不会被段回峰听去只言片语,闹的质馆不宁。

        太子不会错,所以只能是向境错了。

        可他对向境处处维护,难道是要他过去挨罚请罪的?

        向境反驳:“这不是在向府,我如今只是一个小侍从罢了。”

        “殿下如果连这个都忍不了,将来又要如何?三公子今晚摆明了气您白日为我动手,气我占了他的位置,您怎么就是看不透?”

        段回峰摸着玉佩,再一次觉得,向境真的不一样。他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的问题,然后逼着他不得不改。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闻生,还是荣安?”

        向境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无人教属下,是属下自己不敢扰了殿下定力。”

        “当局者迷,殿下看不透也是应当的。可属下不能装聋作哑,眼看着您深陷泥潭却一言不发。”

        “殿下,您是太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您比我更清楚。”

        段回峰抬起他的下颌细细打量:向境从来都是恭敬无害,低眉顺眼,可这并不代表他一如表面看起来的好拿捏,他心里有他的主意,低眉顺眼,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晰。

        他一个太子,竟远不如向境看得透彻。

        那双眼里坦坦荡荡,干净澄澈。

        “就依你所言。”他随手把锦囊放回向境手上,“至于孤心里想什么,孤自己清楚。收好。”

        他原想着将来随手给向境封个官职,至少别人不会再看轻他。可今晚闹这么一通,他忽然觉得还是作罢的好,只想将向境时时带在身边。

        虽说这样多少委屈他,可没了向境,他还真不一定能做好这个太子。

        次日早,荣安来请向垣过去用膳。一出门,看见厅前直直跪了个人,低眉垂首,谦卑安分。

        向垣眉头一皱,看向闻生,闻生赶紧摇头,示意他也不知。

        折扇一展,挡去半张脸:“这又是唱的哪出?”

        荣安知道他说的是向境,也得了段回峰的嘱咐,解释道:“殿下说他冲撞了公子,罚他在此跪省,直到公子消气。”

        “跪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

        向垣昨夜和封翼玩的晚了,早上起的也晚,向境却是按时起来,且是一起床就过来“请罪”了。

        虽说是给他出气,可向垣看着并没有多畅快:“表哥做错了,却要他来承担,是什么道理?”

        荣安拿不准他这是消气了还是更生气了,悄悄看看闻生,后者摇摇头,才将心放回肚子,不再多想。

        两人用膳,段回峰对向境也是不闻不问,真如荣安所说,要等向垣消气。

        “你。”向垣抬手制止闻生,冲外面跪着的人唤了一声,“来服侍本公子用膳。做的好了,这件事便罢了。”

        段回峰笑着起身,亲自给他盛粥:“到底是垣儿心善,轻易就饶过了他。”

        “你昨日不是还骂我狠毒来着?他跪坏了还是我治,我才不给自己找事呢。”

        “你不愿意,让闻生随便给他看看便是了。”

        向垣瞪他一眼,却已是不再生气,微微嘟嘴颇为娇气:“闻生也是他能用的吗?那可是我的人。”

        “孤随口一说罢了,他自然是不配让闻生给他看的,也就是你,不计前嫌,还惦记他。”

        向垣也不愿太小气,揪着一处错处不放,把昨日的不快与委屈捣碎,就着向境一勺一勺的粥食统统咽进肚里,也不再跟他置气。

        “说来,还没问你:你要走了?”

        “来了半个月了,下月初大哥生辰,我总不能还留在这。这些日子该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也不用我陪你住着了罢?”

        “是不用,可孤惦记你呢。现下回去也赶不及了,要不过了团圆节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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