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章

很快到了元宵节，一大早贾府众人便早早起来装扮，凡有爵禄的，都按品大妆。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悄无人咳嗽。

因贾赦如今是白身，所以伺候贾母等在门外，而贾政则在西直大街处等着。自五更起，已有多时。时值天寒地冻之际，直等的众人手脚冰凉麻木。就在这时，一个太监骑马来了。

贾政忙迎上去问他消息，太监道：“可早呢。未初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这是要到晚上才能来了。

想也知道，元春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能回家看看就不错了，还挑什么好时辰。

凤姐听了，劝道：“既这么着，老太太，太太且请回房，等是时候再来也不迟。”于是贾母等暂且自便，外面悉赖凤姐照理。

忽听外边马跑之声，一时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的跑来拍手儿。众人会意，都知道是来了。贾赦领府内子侄在街门外迎接，贾母领女眷在大门外迎接。半日静悄悄的，过了好大一会，传来鼓角之声，仪仗缓缓而出，一对对执事太监过完后，才见后面八个太监抬着一乘金顶绣凤鸾舆，缓缓行来。

贾母等人忙跪下，早飞过来几个太监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那鸾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太监跪请下舆更衣。其余太监散去，有宫女领着贾妃下舆。

及至进入正殿后，到了贾母房中，一家人终于能说上几句话。元春一手挽住贾母，一手拉着王夫人，却是未语泪先流。王夫人想到女儿在宫中的艰难，更是哭得哽咽难言。

最后还是元春强颜欢笑道：“当日即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好容易今日回家，咱们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能来。”王夫人听了，愈发痛哭起来。大丫头当日不愿进宫，是自己贪图富贵送她进去的，如今家中又连累她至此，女儿这是怨怪自己呢。

邢夫人凤姐等人忙上前劝解，这才止住悲声，母女姊妹叙些离别之情及家务私情。一时又有贾政等人在帘外问安，元春命都进来，又唤宝玉探春等姊妹进来，听说黛玉现在贾府住，忙也命进来。

一一觐见之后，只留了贾母王夫人在场，其余人等都先去外面陪着，好让娘儿几个说些贴心话。贾母这才道：“事出突然，娘娘突然升了高位，府内皆是又惊又喜，都感念皇恩浩荡。”语气却在“惊”字上咬了一下。

元春听了笑道：“当日府中骤然出事，我在宫中一无所知。所幸圣上仁慈，并无怪罪。后来还是珍大哥托人告诉我让我放心，太后听说咱们家的事后，听说东府为了蓉儿媳妇的身后事如此尽心，说为了一个晚辈尚且如此，可见是怜悯弱小的。又道咱们家以前也是开国功臣，如今虽犯了错，却也不失仁义，这才向皇帝请意，有了咱们家的福气。”

明白了，是东府捣的鬼，太后携怒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