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哎呦我的玉儿哟……我那苦命的敏儿哟……”

老太太哭着黛玉，又想起没能见上一面早去的闺女，愈发伤心起来。

王夫人等人忙上前劝：“老太太，宝玉不是说了嘛，玉儿虽然要清苦几年，但是获得了族长爱护，又有好名声，是好事儿，可别再哭坏了身子。”

“呸！”贾母一口痰啐到王夫人面上。

“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好心思呢！你们怕是和林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一样，只等着如海去了，看玉儿是个不通事的孩子，好也在其中捞上一把，逼着我的玉儿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自救。你们也不愧得慌！别说你们，就连我都愧得慌！”

“我的玉儿，爹爹娘亲刚去世，亲人就变成了豺狼。可怜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就自己独自撑事了，叫外祖母如何对得住你……敏儿，母亲对不起你。你只留下了这一点骨血，母亲却不能替你看顾好她……”

这番话唬得众人都跪下了，王夫人心下暗恨，嘴里分辩道：“母亲说这话可是冤死我了，我怎会起这样的心思！”

贾政也跟着道：“儿子知道母亲这是伤心过了，只是这样的话以后可万不敢再说，否则让儿子等该如何自处。”

贾母话一出口，心里就有些后悔。虽然她要敲打众人，但这话却是不能挑明的。眼看着宝玉越来越有出息，看在宝玉的面上，也不能叫王夫人传出这样的名声。且林如海生前已经和她挑明，约定了两个玉儿的婚事。为了黛玉着想，也不能把王夫人得罪死了。

眼下见贾政给自己搭了个台阶，贾母也就顺着下来了。哀哀哭了半晌，只是到底心气难平，又扭脸骂贾赦贾政兄弟俩：“都是你们两个好舅舅，自家亲妹妹死了不去看一眼，妹夫死了也不去看一眼，只让几个孩子走这一趟，连自家的外甥女都护不住，白白地由着别人欺负！”

贾赦贾政兄弟俩被贾母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哑口无言只能磕头请罪。两人想起小时候贾敏跟在身后，娇娇软软的叫“哥哥”，心中又羞又愧，眼中俱是滴下泪来。

贾赦长叹一声，又劝慰了贾母几句，抬手在贾政肩上拍了几下，只觉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怎么说起。

贾政看到贾赦欲语还休的样子，心中也是戚戚然。想起年幼时每每自己闯了祸，都是兄长替自己善后。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哦是了，兄长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长大后也要护着兄长。

后来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是从自己对兄长的爱护理所当然开始？还是从发现自己比兄长更会读书，母亲因此而更喜爱自己开始的呢？

唉，总而言之，自己和兄长和妹妹越走越远倒是真的。心中又想起宝玉和自己说过的话，宝玉说“父亲，如今外面已和从前大大不同，咱们贾家的处境日渐艰难。我们不能只盯着府里这些东西，纵然到最后这府里是咱们二房当家，安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候也没什么趣味。倒不如把眼光放到外面，或许另有一番天地也未可知。”